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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4年9月21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口唇间的文化传承
□ 何不器

我更愿意把吃的流传看做是口唇间的文化传承

同学间有了微信群,某君为日前欢聚作了一首旧体诗,其中有一联:“柴门愧有何曾酒,竹簟羞无陆羽茶”。其中提到何曾,对这位身为晋朝开国元勋的本家,我恰知一二:据《晋书》记载,何曾贵为太尉,对吃极为讲究:“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开花馒头大约就是那时流传下来的——明显就是一个吃货。何曾“性奢豪,务在华侈……厨膳滋味,过于王者”,这种奢侈的习性从古至今都受指责,但他爱好吃的特点也作为一种文化符号随着他的传记流传下来。细细想来,衣食住行同为生活要务,但由于环境、制度、技术等元素的影响,只有食更容易成为文化延续的载体:封建社会讲究等级制度,比起有规制要求的屋宇、车马、服饰,食物本身并没有太多的阶层属性,具有更广泛的传承性。

当然这种传承绝非是一成不变的,比如东坡肉肯定和苏轼当年的创制有所不同,至少北宋还用酱汁而非现在的酱油吧。虽然舌尖一词流行,但我相信,在历史延续中,味蕾的实际变化一定是很多的,所以我更愿意把吃的流传看做是口唇间的文化传承。

比起漫长的历史记录中文化符号的传承,在一段上下可及的时间内,某种食物、某种口味能够调动很多回忆,把沉睡在记忆中的许多往事随着对味道的琢磨或多或少地串联起来,并聚合一些特定的人群,形成独特的文化现象。唐鲁孙《天下味》一书中写到,上世纪一二十年代,北京崇文门大街有个法国面包房,“凡是法式稀奇古怪的面包,它是一应俱全。”赵珩的《老饕漫笔》中则有后续记载:法国面包房的名称一直延续到五十年代初,后来改名叫做“解放”食品店,直到六十年代初。顾客们也是这一特定历史时期中的特殊群体,百分之七十可以说是长期顾客。六十年代初,“解放”与“华记”合并,七十年代初,又更名“春明”。余生也晚,记忆中只有“春明”,对赵珩书中所记“春明”也是个小社会,“买东西时会觉得有人似曾相识,凝视良久,确认无疑,相互握手,欷歔无言,感慨系之矣”的场景略感熟悉。

曾在人大和师大工作过的一位前辈也有类似的记忆,“有一天在东单春明食品店(过去的法国面包房)排队买点心时,发现过去的老师玛达拉排在队前面,我高兴地叫她:‘玛达拉,玛达拉!’老师看到我非常高兴。这时后面又有人叫卢老师,卢老师!我回头看见有一个女子在招呼我说,卢老师你还认识我吗?我是你的学生啊!我们师生三代在排同一个队,多有意思啊!”因共同的爱好来到同一个小店内,春明的这些相遇足以成为当时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微信上同时有别的同学在谈牛街“宝记豆汁店”的豆汁儿,追根溯源,好不热闹。想起上周和朋友去过同在牛街的“聚宝源”吃涮羊肉,邻桌旁座多是性情豪爽之士,如果把当年的春明比作西园雅会,这儿就是充满豪气的梁山聚义厅。不同的食物,既代表了不同的口味,有时候也能体现不同朋友圈的客观存在,真实地反映了文化爱好的差异性。

鉴于“吃”所具有的文化属性,在今天又格外强调文化的时代,一些成功的企业也没忘了利用这种文化上的怀古之情做些文章,比如北京的北冰洋汽水,比如义利面包等等。虽然北冰洋生产厂家的负责人更希望突出创新与变革,不太愿意承认品牌怀旧的作用。但正如今天的人并没有吃过苏东坡手创的东坡肉,依然会在餐桌旁乐此不疲地点上一道东坡肘子那样,当年没有喝过北冰洋汽水的八零九零后,就像向往老北京四合院那样,也从父老相传中产生了对北冰洋汽水的渴望。没有这种依恋式的文化传承,北冰洋未必能像今天这样火。不信,你把品牌换成北极熊或者南极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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