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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5年9月6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红粟米
□ 王太生

米,在最初是红色的,基因变异,才渐渐变成现在的米白。想从前垂髫小儿、青丝妇人、白发老翁,围坐桌前,扒碗中的饭粒,嘴唇像染了桑椹果色,乌红乌红的,煞是好看。

粟,是小米。红粟,红色的小米。千百年前,在我的家乡,出产红稻米。色泽微红,晶莹润朗,绵软香糯。

唐代骆宾王在《为徐敬业讨武曌檄》中说:“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遥想先民当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长江下游冲积平原,气候湿热,土壤肥沃,适宜稻子的生长。隐隐地平线上,红稻米,喷薄而出。

古人吃过的红粟,土锅灶台,用柴火或稻草,烹饭煮粥。红稻米煮出的饭、粥,香喷喷的,微漾袅袅热气,盛在青花白瓷小碗中,煞是好看。当然,好看的不止是饭食,还有心情。

红稻米,有远古温暖的意境,视觉与味觉上的快慰。我在博物馆里见到“釡”,一种古人烧饭煮粥的陶质器皿,明显的人间烟火痕迹。

我不同意百度词条上的解释,说红粟是“储藏过久而变为红色的陈米”,觉得以偏概全,而我必须以另一种态度,表达对一粒米的尊敬。

红粟,不是变色的陈米。那样的稻谷红,只在岁月深处,空旷田畴,常闪烁流转温馨幸福光泽。白居易诗云:“贫厨何所有,炊稻烹火秋葵。红粒香复软,绿英滑且肥。”红稻米,糯软清香,口感黏稠,流露出诗人对简朴布衣生活的挚爱。

家风是什么?陆游《对食戏作》,“香粳炊熟泰州红,苣甲蒪丝放箸空。不为休官须惜费,从来简俭作家风”。家的味道是事稼穑,衣饰朴素,烹得稻米香。锅内翻滚的稻米,是红粟,那缕氤氲水汽,萦绕鼻息。

《红楼梦》中的贵人吃过红稻米。第七十五回说,“贾母问有稀饭吃些罢,尤氏早捧过一碗来,说是红稻米粥;贾母接来吃了半碗,便吩咐将这粥送给凤姐儿吃去”。换到当下,好食物,大家分享,吃货们早拍照传图,大呼小叫,发到微信上去了。

粟有白、红、黄、黑、橙、紫,红粟是一种。小米养人,蛋白质、脂肪、钙、磷、铁等营养成分,被凡夫俗子的肠胃消化吸收。

“一粒米,七斤四两水”。幼时吃饭,外祖母不让我们将米粒掉落在饭桌上,外祖母说,米来得不容易,小孩子不能浪费。我恍若看到,稻田里,水波微漾,一棵稻,紧挨着一棵稻,姿态绰约,风骨柔美。稻与水,相依相随……

温热的雨,打在稻谷上,呈一朵花状,飞珠四溅。红稻米,在雨水中,瓦鼓而歌。雨水是专为稻子准备的,幽深的旷野,有稻子遇水后,散发浓郁的清香。这是红粟的呼吸,在农耕的城池,气息如兰。

恍如一株稻,我在这个雨水充沛的老城,生长了几十年。老城的瓦楞上,雨水顺着青瓦流泻,如线。

红色的“红”,粟谷的“粟”。这不单纯是对一种颜色的分辨,而是对一种稻作文化的怀念。

口渴难耐,腹中饥时,我曾经多么想喝一碗红粟粥,不稠、不稀,畅快淋漓。我吃过红粟粥后,躺在床翻书歇息,梦中啧巴着嘴,满口余香。有时候,人生但求一碗粥,愿望就那么简单。

红粟谷,终在千百年的时光流转中,生长蜕变,消退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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