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英国工党政府颁布7年来首个工业发展战略——《投资2035：英国的现代工业战略》（以下简称《战略》）绿皮书，受到各界关注。工党政府将促进经济增长作为首要任务，并将振兴工业作为增长核心。

工业战略将利用英国传统工业优势并释放新增长潜力，在产业数字革命、技术加速迭代的新时代保持英国的工业竞争优势，并在新兴工业领域取得竞争领先。《战略》将采取一系列综合政策措施，通过加大技能培训、吸引海外人才、挖掘数据潜能、促进研发及技术应用、促进融资便利、优化市场竞争、监管规则以及改善能源、电力、基础设施网络等，解决制约英国工业企业扩大国内投资、吸引海外投资的阻碍因素。

英国商业和贸易大臣雷诺兹表示，新的现代工业战略将为投资者带来稳定的政策及市场环境，让企业有信心规划未来10年及更远未来的发展。英国财政大臣里夫斯表示，政府决心发挥英国的增长潜力，以重建英国，让英国变得更加富裕。微软英国公司首席执行官克莱尔·巴克利将担任新成立的“工业战略咨询委员会”主席，该委员会将利用其专业知识，与企业、工会、地方政府等利益相关者合作，为工业战略的发展提供咨询建议。里夫斯表示，政府承诺赋予该委员会独立的权力和责任，以推进新工业战略。

多年来，英国制造商一直呼吁政府制定新的产业战略，使企业在经历脱欧、新冠疫情、能源价格及高通胀冲击下，对长期工业政策方向恢复信心并消除不确定性。《战略》承认，近年来英国经济面临多轮冲击，导致消费支出减少、商业投资低迷、工人失业率上升和货物贸易萎缩。虽然英国经济在复苏，但根本性、长期性的挑战并没有得到解决，过去15年英国生产率增速放缓，其放缓程度比其他发达经济体更为明显。在生产率增长放缓的背景下实际工资增长乏力，今年7月的实际平均工资与2007年12月相比仅高出0.5%，意味着多年来英国民众平均生活水平及购买力没有明显增长。

《战略》将聚焦制约生产率增长的长期挑战，同时把握经济增长挑战背后人工智能、数字化、净零排放转型等发展机遇，重点解决四大核心问题：一是总体投资水平低。英国在总体投资强度上位列经合组织国家倒数，主要原因是英国私营部门投资水平低，每年约有40%的企业完全不进行投资活动，且私营部门投资在不同行业、不同规模公司和地区之间差异大。二是地区发展不平衡。英国经济的主要增长动力来自伦敦及英国东南部核心区，占英国总人口69%的其他城市及地区表现落后。除伦敦外的八大城市，其实际经济产出和潜在产出之间的差距高达470亿英镑。解决地区发展不平衡问题可以提高数百万人的生活水平。三是技术及先进知识应用普及率低。虽然英国在世界知识产权组织“2024年全球创新指数”中排名第五位，但在技术应用方面仅排名第31位，特别是英国企业在采用数字技术方面更为落后。四是市场活力放缓。近几十年来，英国的市场活力一直在下降。市场活力将促进劳动力和资本从生产率较低的企业转向生产率较高的企业，从而提高整体经济生产率。

《战略》被寄予以工业现代化巩固英国经济基础、开启经济十年复兴的使命，将推动实现重建英国、创造更好就业、释放投资、提高民众生活水平的增长目标。同时，还将支持净零排放、区域增长、经济安全和复原力作为辅助目标。具体而言，《战略》将在先进制造业、清洁能源、创意产业、国防、数字技术、金融服务、生命科学以及知识和商业服务8个方面培育增长优势。在先进制造业方面，英国工业正处在净零排放和数字化转型的投资机遇期，《战略》将通过建立一流大学及科研网络、扩大风险投资规模及促进贸易开放等政策措施带动制造业投资。在清洁能源方面，2030年低碳行业可在英国创造高达72.5万个就业岗位，清洁能源转型将减少英国对化石能源进口的依赖，提升能源安全水平。《战略》提出解决英国清洁能源投资普遍面临的高投资规模门槛、劳动者技能短缺问题，并赶上德国、北欧等国家的发展水平。在国防方面，《战略》将实现政府“制定国防工业战略，将安全和经济重点发展领域相结合”的目标，通过投资带动创新，加强人工智能、量子力学、太空技术的军工应用，并促进军事出口。在数字技术方面，《战略》认为数字行业及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技术进步正在改变英国经济。《战略》将重点关注数字技术应用及商业化，既支持规模较小、不太成熟、更具颠覆性的企业，同时也支持在现有领域规模较大、成熟的企业。在金融方面，政府将巩固伦敦金融中心在吸引国际资本、为工业企业提供融资服务的核心作用，重点与金融服务业合作，为英国工业产品和服务向新兴市场和增长型市场出口提供便利，同时促进英国成为绿色企业寻求净零转型融资的全球首选地。

英国各界对《战略》的评价褒贬不一。英国智库政府研究所表示，《战略》的出台反映出自由放任的经济治理模式已经过时，取而代之的是工业战略和产业政策。《战略》在包括增强劳动力技能培训、改善基础设施和支持创新的“传统工业战略”基础上更进一步，将市场环境、监管规则、国际贸易和吸引海外投资等纳入战略视野，体现了工党政府试图从更全面的影响因素、更为综合的政策角度推动工业现代化，这是《战略》的一个明显创新。此外，《战略》的主题是增长，但其包括的多个目标（如净零排放、经济复原力和区域再平衡等）可能会相互冲突。产业政策涉及支持制造某种产品或扩大某种产品交易市场，可能会导致部分消费群体受益，另一部分消费群体受损，影响民众对《战略》的支持和情绪；追求净零排放的目标可能导致企业作出短期内成本超过收益的投资决策，影响短期增长；追求复原力建设的目标可能阻止英国企业基于成本和利润核算来选择全球市场上最有投资价值的目标国家。智库“变化欧洲中的英国”分析认为，新工业战略存在的主要问题是缺乏支持工业现代化的资金来源细节。《战略》包括众多的产业政策，如投资基础设施、能源电力网络、促进研发和支持落后地区经济增长等，这些项目都需要大量资金。保守党回应认为，《战略》未回避约翰逊政府时期提出的英国地区经济增长不平衡问题，给“落后地区”工业发展创造了机会。

《战略》强调升级英国落后的基础设施是明智的，承诺投资网络宽带、电力网络、铁路和公路将提升“互联互通”水平，并为增长奠定基础。有证据表明，改善跨区域连通性可以吸引新的投资并提高生产力。不过，《战略》没有考虑地缘政治因素，这是一个明显的忽视。同时，脱欧也基本未被提及。尽管脱欧后英国与欧盟的贸易关系重构持续拖累英国投资、贸易和经济增长，但《战略》回避了这个问题，也未提及严重依赖欧盟供应链和市场的制造业（如汽车制造业）如何在欧洲单一市场之外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