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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  下一版 2020年4月5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父亲依然有色彩
□ 咸红心

一个人只要还活在亲人的心中,就不会真正死去。我确信,父亲一直在,我们一起感受暖风、花开、吐绿、鸟鸣,疫情渐渐消退,大自然风清景明,一如这个节气的名字——清明。

春风温热,清明又至。往年这个时候,父亲早就开始准备祭品,除了普通的水果、干果、点心,也有像月饼这种只有中秋节才大量上市的食品,不会在淘宝购物的他走遍市场也一定要买到,只因为母亲生前最爱吃月饼。父亲一辈子对人用情至深、对事用心至极,清明的祭奠更是亲力亲为。不过,今年的清明节他再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去看望母亲了。两个多月前,那间阴冷的骨灰堂,又多了我挚爱的亲人——父亲这次紧挨着母亲,可以很方便照顾陪伴她了,一如他们生前那样。

在我意念中,父亲未曾离开。病床上躺久了难免头发凌乱,每当我用小梳子细细给他梳头时,他乖乖的孩童般的表情,弥留之际渐渐变凉的手脚……那些观感是有颜色的,那些触感更是鲜活地留在我的掌心里。我认为,所谓的“记忆”是黑白影像,静止而单调。而父亲对于我,依然是有温度有色彩的存在,这种思念是刻在骨子里的痛,流在血液里的生生不息,用“记忆”两个字,怕是轻薄了它。

70多天了,父亲从未走进我的梦里。假如生死有天意,我庆幸自己有那么一段时光,曾一刻不离地陪伴过父亲。那一段时光,一天顶一年。父亲说了很多很多,关于爷爷奶奶,关于他自己,关于母亲……这些故事他之前都讲过,这次在病床上重复口述时,我不开小差,更没有拿起手机,我做了一个忠实的倾听者。如今想来,我的耐心对父亲是最大的慰藉吧。也许吐尽心事的父亲已没有了遗憾,所以才不到我的梦里絮叨。

父亲得的是极为罕见的免疫系统疾病,最后两天,已不能进食。他一直惦记的是今年的党费还没交,反复叮嘱我给刮胡刀、手机充电。神志清醒时,他给老友一一打电话说,“我收尾了,你们好好活着”;神志迷糊时,则反复要求刮胡子,下意识中也要保持面容的整洁。父亲经常教育我:人应该体面地活着。我问怎样才算体面?他回答:“不做生活的邋遢鬼,不做精神的寒酸奴。”这些人生准则,父亲坚守到最后时刻。

父亲活得体面,活得也有趣,喜欢涂涂画画,喜欢花花草草。我最感怀的是,父亲精心呵护花草时的举动与眼神,细拨盆中之土,精心修剪造型,连花盆都擦拭得锃亮,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都干净、鲜亮。他心存悲悯,敬畏生命,名贵也好,普通也罢,只要是自己栽的花,便精心养育,呵护有加。父亲的一举一动告诉我生命的意义,是要“给这个世界增添一些美好”。

去世的那一晚,父亲让弟弟回家,但默许我“留下陪他”。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我心如刀割,但并没有恐惧,没有痛哭,是父亲给了我勇气。病情加重时,他就交代过两件事:一是不要插管抢救,想安静地走;二是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寿衣,放在衣柜的最下层。父亲如此通透、坦然,我又何所惧呢?我整晚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知道我一直在他的身边。无力回天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他的耳边,轻声呼唤:“爸,不要怕!”

记得有一部动画片《寻梦环游记》,讲述人死后可以进入亡灵界,只要家人每年祭奠,他们是可以在节日回归,通过花瓣桥和家人团聚的。想起父亲对母亲的祭奠,认真、精心,一丝不苟,充满仪式感,也是因为相信这样的超时空“团聚”吧。

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因为疫情,我回不了老家扫墓,而按照老家当地的防控规定,弟弟他们也不能去山上祭拜,只能在家里完成简单的祭奠仪式。最近看到多地都在提倡网上扫墓的新闻,我觉得其实只要内心虔诚,不出门,对亲人的追思也依然不变。

想起《寻梦环游记》中的一句台词:一个人只要还活在亲人的心中,就不会真正死去。在这个春天,我确信,父亲一直在,我们一起感受暖风、花开、吐绿、鸟鸣,疫情渐渐消退,大自然风清景明,一如这个节气的名字——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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