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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8年7月22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网络时代谁来啃“砖头”
□ 李小米

真正厚重的长篇小说不会死去。因为人类的命运要流传下去,就会有书写和阅读的永恒奔跑

在我国,每年写作出版的长篇小说,据说有数万部了,这是一片文字的汪洋。不过,有多少长篇小说被人真正阅读了,我却不知道。

我的一个中年文友,早年是写小小说的,他觉得不过瘾,现在每年写作一部长篇小说,并且自费出版。如今他已出版8部长篇小说,每次印刷1000册左右,大多免费签名送人。他总是追着问人,你读了我的长篇小说了吗?读了,写个评论啊。很多被他送书的人感觉到了烦恼,因为他们大都真没读他那些流水账似的长篇小说。这个文友还对我说,他看不起写小小说的,要写,就写长篇巨著,才可以流传。

尽管如此,我还是更愿意与那些还在读长篇小说的人成为朋友。我认为,这样的人,至少,他们在幽幽暗暗地抵抗着世俗中不尽如人意的生活。

友人马哥,就是一个每天坚持读长篇小说的人。在他的书房中,有500多册长篇小说。马哥40岁那年就从单位提前离开,从此过上了闲云野鹤的日子,尤其喜欢到家附近的一棵大树下去读长篇小说。我问他,为啥要跑到树下去读小说,他回答,在树下呼吸,不缺氧,还可以扯上饱满地气。读长篇小说时,遇到小说里人物的命运悲欢,肯定要把自己带进去,有时竟感觉呼吸急促,在树下猛烈地吸上几口氧气,才可以重返人间大地。

前不久,马哥读完了张炜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十卷集长篇小说《你在高原》,有450多万字。马哥在树下花了半年时间,终于读完了。马哥一读完,就告诉我,小说中叙述的浩瀚世界,只有大地才有这样的包容力,如果把其中关于自然的文字检索出来,简直可以组成一部东部平原的植物志、动物志、风物志。马哥还说,他应该感激作家,耗费了22年的心血,才把这本生命之书完成,作为一个长篇小说的读者,也与作家一同完成了一次寥廓命运的体验。

今天,是网络时代。一条微信、一次微博、一两百字往往就把感受说清了。网络里相亲相爱,掏心掏肺,现实里隔膜冷漠,一见面就打呵欠翻白眼,埋着头不断刷手机屏,仿佛不刷屏,内心就缺氧。而那些看起来一针见血的短句子,似乎已经把人生彻底看穿,把世界笼络于微缩。这样的结果是,我们对文字的书写,更吝啬了,更节制了。而对一部长篇小说的书写或阅读,简直是对一次日全食的等待。

古今中外文学的繁荣,长篇小说无疑不能缺席。但如果缺失了读者的阅读,写出的长篇小说有何用处?一部长篇小说的写作,是对一个作家写作实力的一次检验和检阅。我熟识的一个作家曾言,当一部长篇小说杀青时,有种从重症监护室里跑到阳光明亮大街上起死回生之感。一部带着作家气血的长篇小说,肯定期待着读者的阅读。一个用心的阅读者,好比一个人对天地万物的接纳,是把小说世界与自己世界的贯通。

我见过不少年轻的网络长篇小说写手,他们写作高峰时每天几万字。一部长篇小说也是几百上千万字,在网络上,他们有追星捧月的读者在点击阅读。我甚为惊叹,他们挑战了那些传统作家的书写速度,有的还收入不菲。于是我就想,我们的长篇小说,读者或许还是有的,只不过,这绝大多数是快餐性地阅读,没有对文字的反刍,没有对人物命运的心灵撞击。这就叫浅阅读吧。

因为乐于读长篇小说,我坚信,真正厚重的长篇小说不会死去。因为人类的命运要流传下去,就会有书写和阅读的永恒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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