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到福建安溪老家。在铁观音的故乡，亲朋好友串门时，自然要沏上一泡铁观音，细细品味，话话家常。某日，一位好友上门来访。寒暄后我正准备泡茶，他却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铁观音说：“我们尝尝这个吧。”

在茶乡，家家户户都不缺茶。一些比较讲究的老茶客还会随身带上几泡好茶，时刻准备“斗茶”。我拿过好友手里的茶叶，包装上写着“一芽红”。好友说，这是用铁观音嫩芽的芽尖加工出来的“铁观音红茶”。

把铁观音加工成半发酵的乌龙茶（也称青茶），这是安溪的传统做法。青茶在工艺、香型、汤色等方面与红茶有明显区别，怎么能“青红不分”？

带着疑惑，我还是先把茶叶冲泡开来，仔细品尝，这“青红交融”的铁观音，茶汤泛红透亮，入口既有铁观音的韵味，又有红茶的香气与口感。

为解心中疑惑，我辗转联系到“一芽红”的创始人陈金发先生。他说，铁观音红茶就是把铁观音和红茶的制作工艺融合后的产物。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传统的铁观音制作工艺中，嫩芽经过摇青后变红，容易影响铁观音的色泽和口感，因此茶农一般会习惯性地直接舍弃。加工成红茶，则可以充分利用嫩芽。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来茶业市场竞争激烈，红茶系列产品在市场上颇受欢迎。“铁观音红茶”卖的是铁观音，但产品形态更接近红茶，迎合了市场差异化需求。

有钱赚，这才是铁观音被加工成红茶的最本质动力。这款产品能否持续受市场青睐，不得而知。不过，其背后透露出铁观音长期发展的根本遵循——按照市场需求的变化谋发展。

印象中，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铁观音的采茶、晾青、炒青、揉捻等每个环节都靠纯手工。那个年代，茶农挣钱难，市场上好茶少，茶叶的经济属性并没有得到释放。2000年前后，安溪一位茶农尝试用空调调节室温，控制晾青过程，使铁观音的品质发生明显改变。从那时起，铁观音迎来一场茶叶加工的技术革命，市场行情明显好转，铁观音进入蓬勃发展期。此后，为迎合不同人群偏好，铁观音又通过控制晾青时间长短，进一步细分出正味、消青和脱酸等不同口味的产品来。

随着市场竞争白热化，以及茶文化的多元融合，大红袍、普洱茶等产品的市场份额在扩大。铁观音面临着新一轮突破与变革，浓香型铁观音也应运而生。所谓浓香型铁观音，也称烘焙铁观音，是利用烘焙工艺对铁观音进行“二次加工”。这道工序看似简单，其实意义非凡。口味相对较重的老茶客，或者喝腻清香型铁观音的消费者，多了消费选项。而对于商家，浓香型铁观音的诞生，让铁观音在市场竞争中多拿到一张牌。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有需要就会被生产。这些年，铁观音有了更多新玩法。一些茶农开始探索回归更传统的茶叶加工工艺，这种回归，直接考验着制茶师傅的水平，也是践行“工匠精神”的彰显。一些用传统制作技艺做出来的铁观音，在市场上可以卖出高价钱。

无论是从传统工艺走向机械化制作，还是从机械化回归传统工艺，都很难认定哪种方式是进步，哪种方式在“开倒车”。铁观音的每一次调整，其背后都是时代的需要、市场的选择。

当然，这种调整并不局限于工艺领域，也在向品牌建设、商业模式创新等领域延展。春节期间，我去过一个名为国心绿谷生态茶叶生产基地的铁观音庄园。这个庄园藏在深山中，上山的道路蜿蜒曲折，仅360度的“回头弯”就有十来个。在这里，有成片的阶梯茶园，每个茶园和茶叶加工车间都安装有高清的24小时监控系统，通过手机APP能随时查看现场动态。这个庄园，还配套有休闲中心、度假木屋、名贵花木种植、农家乐等一系列旅游休闲项目，逢年过节都会迎来旅游小高峰。在安溪，像国心绿谷这样的茶叶庄园已经有不少家，一个以生产发展与生态环境相协调的现代化茶业新格局正在初步形成。

市场风云变幻。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铁观音要香飘万里，必须跟紧市场步伐，求新求变。在这一过程中，熟悉的“观音韵”依然隽永绵长，而工艺、品牌、商业模式等每个环节都在不断充实和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