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十多年前起，我们家的除夕夜多了一个表演节目的内容。节目的导演是母亲，演员是家庭的每一个成员

蒸糕，意为增高；有鱼，象征吉庆有余；饺子，因为形状像元宝，寓意来年发财。诸多的美好习俗，在无意识中影响着孩子们，那种传统教育正是通过一点一滴的细节贯穿于心的。

平时，长辈们说的话或许被孩子们视为“唠叨”，而他们在过年守岁的时候说的每一句话，在孩子们看来竟然都变得如此神秘而神奇。想要的新书包，想要的铅笔盒，想要的新衣裳，想要的裹有五颜六色玻璃纸的糖果，在大年初一早上都能神奇地出现在枕边。甚至，除夕夜守岁的时候，就已经打听到了信息。

那些动人的情节融入几代人的记忆。当老人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会想他们。而最想的，是他们那种热爱生活的平实情怀。

除夕夜，把他们的名字摆放在心里，怀着对他们的情愫慢慢体味他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然后，对第四代人或者第五代人讲那漫长岁月里的美丽记忆。

从二十多年前起，我们家的除夕夜，多了一个表演节目的内容。这个节目的导演是母亲，演员是家庭的每一个成员。

年三十的下午，母亲就开始忙着翻书。她把摘选好的有关“爱”的句子，写在她精心裁好的纸条上。她的字很工整，连标点符号都标注得十分规范。

除夕夜包完饺子聚餐时，她把纸条发给我们每一个人。节目就开始了。

老母亲的开场白重复了二十多年，印象里总是很别致的那几句话：我们一家人又围坐在一起了。我的孩子们也都像燕子归巢一样从四面八方飞回到家里来了。都平安，都健康，都快乐。我感恩啊。世界上吉祥的话，祝福的话，太多了，今天我们只说心里想说的话。现在从我开始，每个人念一下自己纸条上的句子，彼此祝福吧。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爱是永不止息。”

……

每个家人在念的时候，都极认真。因为被一种美好笼罩着，被母亲传递出的温情和虔诚感染着。

不知不觉中，这个节目保留了二十多年。只要回到家的人，都能享受并进入到这样的“演出”中。

8年前，我儿子赴法留学，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至今。春节时回不来，老母亲仍然为他准备了一张纸条一段话，由我代念。其间，如果有谁也因事没有回家过年，母亲也都指定人代念。这些年里，外甥女也成家了。外甥女婿对我们家的这个节目保持了高度好奇和热情，说他之前从没有经历这样过除夕的快乐。

母亲父亲和我们，静静地听着每一个人念的那些句子，除夕夜，因此充盈了最真的感情。

团圆的幸福，不管是人在天涯海角，还是围坐在同一张桌子边，因了一句句祝福，就都能享受得到。每一个句子都从母亲柔软的爱中、从母亲的胸怀里对碰升华，然后，拥抱了我们。这是属于我们的除夕夜。是值得我们永远留恋的夜晚。

守岁时，母亲近似贪婪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们每一个，我们也一样。就那么聊着天，看着电视，听着窗外不肯歇息的鞭炮声，默默地，亲热地相互依偎着。

新一年的黎明来临时，我们担心着母亲的担心：你们又该整理翅膀飞向远方了。

不敢睡觉，不舍得睡觉。母亲守望着我们的守望：我们飞得再远也会飞回家来。

母亲摘选的每一句话，都是送给我们最好的压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