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只记下了在古园子里度过的曼妙时光
早几年,沪上某报资深编辑S先生打电话过来,说要到江北来,让我带他到几个地方转转。我说,看古园林吧。
我说的古园林,是指清代两淮盐运使乔松年在江北的旧园子。那时园子尚未对外开放,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S先生转悠半天,对我说,这个园子很好,跟苏州的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古园子就在老城一隅。我除了陪过S先生,还和一群网友去过古园子。前几年,我供职单位网站,搞线下活动,就策划了一次春日游。
在古园子里,春日光影融融,那些植物树木,因水分充足,都在使劲生长。有人提议,以后我们每个月聚一次,每个人带一样菜,下午在古园子喝酒。
这当然是不现实的,园子是公家的,当时又未正式对外开放,我们在园子里转悠半天,最后呈鸟兽散。
那次活动,有几个摄影高手把园子拍得风生水起,栩栩生动,还把我在园子里闲逛的照片贴到网上,有一张颇有几分神韵。
那是一张我站在园子里的假山上,抬头看屋宇飞檐时的表情,头顶上光影沉静。其实,当时我因为要招呼人,忙得额上流汗了,由于光线透过树的缝隙照在脸上,我有一只眼还眯缝着,眼角皱纹堆起了几尾,我站在树下,抬头看屋檐,心境岑静,表情十分自然。坦率地说,我不是一个上照的人,面对镜头就不自然,那张照片是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抓拍的,记录下我在园子里的曼妙时光。
我在进园子大门时的神态也被人抓拍了。园子的门槛很高,有接近膝盖的高度。过去大户人家的大门不是那么随便好进的,门槛高,台阶也高,得有身份和地位。但我在跨门槛时,一条腿抬起,一只脚落下的撒欢神态,却有些慌不择路。
至今,我不记花,不记草,不记假山水池,花影老房子,只记下我在园子里的曼妙时光。
我在园子里见过一个著名作家,那个作家是邻县的人,回老家路过小城,住在过去房子主人的厅堂里,那时我还是一个文学少年,和几个比我年长的文学青年去拜访他,听他声音洪亮地谈文学。他爽朗的笑声,弄得园子里的细杆绿竹哗哗作响。
我在园子里还看到一位回乡的戏剧大师睡过的床,就在小姐的绣楼下,一个转角的小厢房内。房子是窄窄的,床是窄窄的,床上还放了一条绿缎锦被,都过去多少年了,不知道还是不是大师盖过的那一条?没想到,一个非常著名的戏剧大师,当年的住宿条件,就这么简单。
我在园子里还拜访过那时的市长。那时,我20多岁,有事找他,市长刚从外地调来,临时住在园子里的一间客房里,一个人正拿着梳子梳头。我晚上去找市长,他是个胖子,人很客气,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我找市长时,觉得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好沟通的人,愿意听别人说话。
旧园子,有的人来过,又走了。园子是时光的容器,它盛过从前的风,也装过从前的雨,满满一园子的阳光和风雨,古城的地气、痕迹还在那儿。
一个园子里的曼妙时光,是一个人与一个园子,像一条鱼,不经意间,游进古人的房子,又游出。
果真如S先生所言,这个古园子一点也不比苏州园林差,只是当时它太低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