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周末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返回经济网首页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6年4月24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为种地申遗
□ 李 晓

这些还在故乡种地的人,是神话中的愚公么?

先说一件事儿。

去年春天,我妈执意要回老家村里去看看。于是我陪我妈回去了一趟,她见田园荒芜杂草疯长,果断地卷起裤腿下田去拔杂草,我突然听见妈“哎哟”一声,是田里的碎玻璃把我妈的脚划出了血。我妈痛苦地蹲下身,哭着嗓音道:“到底还有没有人种地啊?”空旷的村庄,没有人来回答我妈的问题。

在今天的一些村庄,以种地为生的农民,越来越少了。

就在前不久,乡下的罗老大急匆匆赶来城里,放下肩头扁担,喘着气对我数落:“你得回去看看,村庄里还在种庄稼的人,都不到100个了。”老大支吾着说,你搞的那个啥抢救遗产,可以把种地这门手艺抢救一下么?我知道,罗老大指的是去年,我和几个去乡下采风的人,搞的非物质性文化遗产申报。我明确告诉罗老大,种地不算非物质性文化遗产。老大当场跟我拍了桌子,那还不算啊,村里种地的人,都是50岁以上的,现在的年轻人,还会种地的差不多都绝迹了。老大还打了一个比喻,他们那些种地的人,要成为消失的恐龙了。

罗老大又说起一件事,前不久他和儿子差点干起来了,老大指着扁担说,我那天就准备用这扁担劈他哟,实在是气呀。原来,今年春节期间,老大要在外面打工的儿子回来跟他一起种庄稼。老大说,村里满山满岭的土地荒芜着,他都急啊,到处喊人回来种粮食,种蔬菜。有天,罗老大在山梁上一锄头挖下去,土地都板结了,他呜呜呜地哭了。可儿子却跟他算起一年的收入账,他在外面建筑工地上打工,一年少说也有好几万元,在家种地,风里来雨里去,哪赶得上在外打工。

我和城里朋友老卢驱车再回故乡村庄去看一看。小车在崎岖而杂草丛生的山路上前行。老卢叹息了一声,兄弟,好像我们是去考古啊。村庄山梁上,一个老人的身影在颤颤悠悠晃动,一细看,原来他担着一担粪。我们走过去,认出他来,是村里的谭叔,他已70多岁了。母亲离开村庄那一年,就是谭叔担着我家旧棉絮老家具来城里的。谭叔须发皆白,他告诉我,3个孩子都在城里买房居住了,他和我婶坚决不到城里去,还在家种地。谭叔喜滋滋地说,他种的粮种的菜,哪吃得完啊,就送到城里几个孩子家。谭叔还说,他种的菜,就用草木灰,用大粪,养的猪,也是一瓢一瓢用苞谷红薯蔬菜喂大的。老卢接嘴说道,这可是真正的绿色食品呢。

中午,我和老卢就在谭叔家吃了用柴火炖的腊猪脚,那肉好香,吃得黏嘴。让老卢动情的是,他一个人坐在山梁上,望到了屋顶上袅袅升腾的炊烟。老卢说,他已经好多年没望到真正的炊烟了。炊烟在屋顶上孤独地飘荡,寂静村庄里,有一头老牛哞哞哞地叫了几声,大概是刚反刍完了。

下午,谭叔给我们带路,去看看村里土地荒芜情况,跟几个还在种地的农人闲聊。那几个种地的人分别是:51岁的王世田,他出门打工3年又回来了,一个人种了20多亩菜,一年收入还不错,他说,在城里觉得挤压胸闷,还是一眼望去这满山满地的绿色好;54岁的张歪嘴,他有腿疾,不方便外出打工;57岁的成大贵,他以前是个补锅匠,现在那门手艺没用处了,就在家种地;65岁的“黄草药”,早年他是一个草药医生,他正在地里播菜种,摸着下巴对我说:“这个国家的人啊,还是要靠土地活。”

这些还在故乡种地的人,是神话中的愚公么?他们感动不了神仙,只感动了我和老卢。在回城路上,老卢说,好好爱惜粮食啊,他们不容易。

我在城里,向这些坚守着土地的种地人致敬!

3 上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