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周末杂谈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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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2013年8月4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蹴鞠之衰 与 龙舟之兴
□ 何不器

很多文化遗产之所以成为纯粹的遗产,也是因为它们与人们的生活需要和审美需要距离越来越远。

顾随先生论诗词,提及李商隐的《花下醉》:“夜半酒醒人去后,更持红烛赏残花。”顾随先生评论说:客散,夜深,其伤感多深,而写得多美。残花不久,而尚持红烛,真是沉得住气。今天的读者更能欣赏顾随先生白描样的议论,对李商隐的原句感觉反而没有那么入骨了。这是自古及今一种审美上的变化。

家住北京西南,附近有莲花池公园。每到夏季,公园内水面沿岸尽是荷花,大批的摄影爱好者在岸边或蹲或立,各色大炮筒子对准某一朵荷花拍个不停。期望落个蜻蜓自然不易,就是有个蜂儿落在花心上,也会引发快门声一片。这也体现了自古及今一种审美上的变化。古人赏荷,重在气象,虽然也有“小荷才露尖尖角”这样的微观凝视,更多的还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的景象。当年完颜亮将金朝国都迁到中都即今天的北京,理由之一就是“燕京地暖,可栽莲”(他也确实在城西水源处栽种了一些荷花,今天的莲花池因此得名)。但他心中的荷花气象还是来自柳永的名句“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所以生出举兵南侵、“立马吴山第一峰”的志向。真要赏个一朵两朵的荷花,以他当皇上的威权,在莲花池岸边再怎么细观也不是难事。

这样古今有别的审美变化也表现在体育运动上,比如蹴鞠。9年前,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先生正式宣布“足球起源于中国”,中国古代的蹴鞠就是足球。你可以理解国际足联的苦心:作为世界第一运动,如果能够配上一个古老悠久并传承有序的历史,如此锦上添花的事,何乐而不为!36位中国体育史学、考古学和齐文化研究领域专家的努力,让国际足联表示信服,也让古今人们对这项运动的审美差距显得格外突出。蹴鞠突出的是个人的技巧,“球不离足,足不离球,华庭观赏,万人瞻仰”,和现代足球团队合作、快速勇猛的特点简直是格格不入。

王维的《寒食城东即事》诗描绘了蹴鞠的景象:“蹴踘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完全是少年男女吸引对方关注的技巧炫耀。李白诗中“斗鸡金宫里,蹴踘瑶台边”更是描述了古人对蹴鞠的关注纯粹是娱乐性的。如果说蹴鞠一直延续到今天,我宁肯相信它与花毽之间的联系更为密切一些。有了各种娱乐表演和艺术场所的今天,当年的蹴鞠已经不具备足够的观赏性。除了博物馆里的一席之地,作为一个曾经的文化现象,就让它渐渐远去吧。

也不是所有的体育运动项目都因为年代的迁移产生古今相殊的审美差异。前几天读到一则新闻,中国大学生龙舟队启程赴美,参加在洛杉矶举办的第十七届美国国际大学生龙舟锦标赛。龙舟是龙文化的一个分支,比起蹴鞠来,文化传承的关系更加紧密,生命力显得更加强大,古今中外的龙舟竞渡赛无论规制、欣赏习惯都无太大区别。现在关于龙舟赛的新闻报道往往都会引述唐人张建封的《竞渡歌》,那首诗当时生动地描写了龙舟竞渡的热烈场面,今天依然被记者们拿来依样画葫芦:“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千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

审美差异造成运动项目的兴衰也从侧面说明,某个文化现象与日常生活的关系度,以及受众对它的关注度,不同程度地决定其沉或浮。很多文化遗产之所以成为纯粹的遗产,也是因为它们与人们的生活需要和审美需要距离越来越远。顾随先生有评论:“所谓绝响,其好处在于能在日常生活上加上梦的朦胧美”。这大概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接地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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