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分工深入发展，中间品作为链接产业上下游的纽带，在推动国际贸易发展、保障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连续多年位居全球中间品出口第一大国，拓展中间品贸易成为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的一项重点工作。本期特邀专家围绕相关问题进行研讨。

做强链接上下游产业的关键纽带

为什么要拓展中间品贸易，我国总体发展情况怎样？

刘翔峰（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市场与价格研究所研究员）：联合国《广义经济类别分类》把产品按生产过程或使用原则分为初级产品、中间产品（中间品）和最终产品。中间品是指用于生产其他商品和服务的产品，包括生产过程中的原材料、零部件、半成品等，是国际产业链供应链合作最为紧密的产品。在生产过程中，将中间品从一个国家或地区进口，再进行加工、组装或合成，最终出口到第三个国家或地区的贸易活动即为中间品贸易。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分工深入发展，中间品作为链接产业上下游的纽带，日益成为全球贸易主体，占全球货物贸易比重过半，对促进全球贸易发展、保障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发挥着重要作用。我国自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加工贸易一度占据外贸的一半，形成大量进口中间品并组装出口最终产品的贸易模式。据海关总署统计，2007年中间品占比56.9%，2023年升至61.1%，进出口中间品25.53万亿元，保持在历史高位。

就出口看，2023年我国中间品出口11.24万亿元，在出口贸易中占比47.3%，其中，机电类中间品6.37万亿元。我国对日本、墨西哥出口的汽车零配件，对美国、德国出口的锂电池产品，以及对越南、印尼出口的平板显示模组类中间品均实现了两位数增长。近年来，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加速推进，以中间品贸易为代表的新业态、新模式跑出加速度，在外需回暖的大背景下成为外贸新增长点，推动出口回升向好。在新能源汽车、锂电池、光伏产品“新三样”中，生产锂电池需要用到的电芯、生产光伏板需要用到的涂锡铜带都属于中间品。中间品贸易满足了全球不同地区产业发展需要，同时进一步巩固和扩大我国出口优势，为持续推动外贸高质量发展提供有力支撑。

就进口看，2023年我国中间品进口14.29万亿元，在进口贸易中占比79.4%，其中，机电类中间品4.41万亿元、能源产品3.2万亿元、金属矿砂1.67万亿元。我国中间品进口来源覆盖全球六大洲200多个国家和地区，不仅有力保障国内生产供应，还为各国提供了庞大市场需求和合作机遇，对促进全球贸易发展、保障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发挥着重要作用。

拓展中间品贸易是我国产业升级应有之义，是由贸易大国向贸易强国过渡的关键所在，也是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必经之路。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我国通过拓展中间品贸易，持续拓宽贸易网络，带动技术交流、产品创新、质量管理、标准对接的国际合作，有利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深化产业链供应链国际合作、推动企业深度嵌入全球价值链产业链供应链。去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作出部署，首次提出拓展中间品贸易。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促进跨境电商等新业态健康发展，优化海外仓布局，支持加工贸易提档升级，拓展中间品贸易、绿色贸易等新增长点。

拓展中间品贸易成为优化外贸环境和增强我国产业链自主可控能力的有力抓手。需继续强化中间品贸易门类齐全且不断向上游攀升的竞争优势，牢牢抓住关键中间品，提升自身产业链弹性和韧性，在上游产业链形成技术优势、产能优势和成本优势。

优化企业海外投资布局

怎样推动我国企业海外投资与中间品出口融合发展？

聂平香（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跨国公司作为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主导者和推动者，中间品贸易对其在全球范围内整合产业链供应链至关重要。跨国公司通过灵活有效的配置资源，充分发挥不同国家和地区在不同中间品生产上的比较优势，实现中间品规模化专业化生产，从而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通过中间品贸易，跨国公司强化了产业链上下游的控制和协调能力，高效组织中间品的流动和供应，更好把控生产进度、产品质量等关键环节，从而确保最终产品质量和高效交付。

中间品贸易作为全球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日益成为推动我国企业海外投资与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深度链接的重要载体。随着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持续推进，越来越多本土企业在海外生产布局，带动中间品出口蓬勃发展。

东盟是我国企业“走出去”的重要目的地，也是我国连续多年中间品第一大贸易伙伴。根据《大华银行企业展望调查报告2024（中国内地篇）》，参与调研的中国内地600家大中型企业中，约四分之一的企业表示，未来1年至3年内拓展海外业务是其首要任务之一，45%的企业表示将在未来3年内发展东盟业务，在众多海外市场中居首位。《2022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22年底，我国在东盟设立企业超6500家，年末投资存量1546.6亿美元，占对外投资存量总额的5.6%。

海外投资带动了我国与东盟国家的中间品贸易。2023年我国对东盟进出口中间品4.13万亿元，占中间品贸易总额的16.18%。受企业在东盟国家投资布局影响，对东盟出口产品以工业中间品为主，如机电产品、机械、钢铁及其制品、织物、塑料、车辆及零部件、有机化学品等。其中，2023年对越南和印尼的平板显示模组类中间品出口实现两位数增长；纺织类和塑料类中间品出口超万亿元，主要市场也集中在东盟国家。

中间品出口也有助于我国企业深度融入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企业积极“走出去”，通过出口中间品，成为全球生产网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效增强国际市场影响力。例如，比亚迪汽车在海外市场的布局，不仅带动国内汽车零部件等中间品出口，提升了国内汽车品牌国际影响力，也推动国内汽车产业深度融入全球汽车产业链。同时，为满足国际市场对中间品的需求，国内汽车零部件企业需不断提升自身技术水平和产品国际竞争力，从而让汽车零部件企业也逐步具备“走出去”能力。

为更好适应全球经济格局和投资贸易规则变化，我国企业在海外投资布局形成产业链，加入到全球产业链供应链调整中，还可从以下几方面发力。

一是提升我国企业海外投资和中间品出口融合发展能力。进一步整合国内重点产业链，加强重点海外投资企业与中间品贸易企业合作联盟；鼓励企业加大创新，建立产业集群协同创新机制，推动企业间技术共享和合作研发，加快数字技术和绿色技术运用；提升企业“走出去”能力和中间品出口质量，推动我国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中的地位不断攀升。

二是以“一带一路”为核心加快推动海外投资与中间品出口深度融合。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依托务实合作项目清单，选取重点国家和地区，围绕重点产业，加大投资合作力度，更好帮助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基础设施、生产能力及收入水平改善，实现我国与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开放利益的深度共享，并积极强化海外投资与国内产业链的深度嵌合，带动我国重点中间品出口。同时，积极商签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协定和投资保护协定，推动协定落实，为企业海外投资与中间品出口融合发展创造更好外部环境。

三是建立综合性的海外投资与中间品出口融合发展促进体系。探索建立海外投资和中间品出口一体化的促进体系，研究制定相关政策，完善信用风险保障体系，推动海外投资与出口促进机构的融合发展，建立综合信息服务平台，为国内企业提供海外投资和中间品出口重点国家和地区相关信息等。

拓展中间品贸易新空间

拓展中间品贸易应从哪些方面着眼，各地有什么实践探索？

王分棉（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北京企业国际化经营基地教授）：截至2023年，我国已连续12年位居全球中间品出口第一大国，中间品对我国外贸增量的贡献接近六成。拓展中间品贸易不仅是推动外贸质升量稳的关键环节，也是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发展的重要保障。

培育门类齐全、上下游无缝对接的制造业优势。中间品是国际产业链供应链合作最为紧密的产品，发展中间品贸易要有强大的中间品生产能力作支撑。我国拥有世界上最完备的工业体系，有200多种工业产品产量位居世界第一，这为中间品生产提供了强大制造能力。山东青岛依靠深厚的产业基础和齐全的工业门类，积极拓展中间品贸易，融入国际生产网络，挖掘出口潜能。据青岛海关统计，2023年青岛中间品进出口值4960.4亿元，占全市进出口总值的56.6%，在保障国内产业链供应链稳定的同时，也成为国际产业链供应链的重要组成部分。天津在集成电路、新能源电池和汽车产业领域建立起较为成熟的产业链供应链，吸引了一批上下游企业扎根当地发展，为中间品贸易提供强大产业基础。

打造海陆空多式联运国际物流体系。中间品贸易对国际物流依赖程度较高，为了加强中间品贸易合作，加快区域经济融合互通，许多省市充分依托海港、空港、陆港等资源打造了海陆空多式联运国际物流体系，为拓展中间品贸易保驾护航。江苏无锡于今年4月首次采用铁路“出口直装”模式，标志着其补齐铁路国际物流短板，形成“水路空铁”立体化国际物流网络，有效提升了通关效率，确保无锡及周边地区外贸物流链、供应链畅通稳定。目前，南京海关已在关区全部17个水运口岸全面支持铁海联运、内支线河海联运、内外贸集装箱同船运输等物流模式，助力中欧班列、多式联运高质量发展。

深化对外开放合作积极开拓中间品海外市场。中间品贸易发展水平是产业链分工水平的重要体现。中间品层次越多、类型越丰富，反映出产业链的分工水平越高，进行分工合作的空间越大。浙江持续以“一号开放工程”为牵引，大力拓展中间品贸易，巩固外贸基本盘，积极扩大俄罗斯、墨西哥、东南亚、非洲等新兴市场“朋友圈”，支持企业开拓中间品海外市场。广东实施外贸、外资、外包、外经、外智“五外联动”，提升贸易投资合作质量和水平，牵引带动高水平对外开放，在保障跨境电商持续健康发展的同时，扎实推动“跨境电商+产业带”建设。天津为进一步助力中间品贸易，持续优化口岸营商环境，连续3年开展“精准帮扶”专项行动，指导企业用足用好自由贸易协定关税减让政策和原产地规则，支持关键零部件和重要原材料等中间品进出口。2024年前3个月，天津海关为天津市出口中间品签发各种类自贸协定原产地证书1.1万份，货值39.8亿元，同比分别增长8.9%和4.0%。

当前我国正处于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阶段，拓展中间品贸易将有助于制造业企业产业升级和价值链攀升，具体可考虑从以下方面着手推进。

提高产品质量。完善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体系，推动重点领域主要消费品质量标准与国际接轨、内外贸产品同线同标同质；加强产品质量监管，加大对不符合产品质量标准生产企业的处罚力度；利用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加强对产品质量的全供应链、全产业链、全产品生命周期管理。

加强创新能力。加大研发力度，实现自身技术与产品的创新升级，打造具有更高附加值的中间品产品，提升企业在国际市场的竞争优势，持续推进中间品贸易实现量的提升和质的飞跃。

优化供应链管理。以推动制造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为导向，引导制造业企业用更先进的方法管理供应链，提升供应链质效、确保循环畅通，因企施策推动供应链数字化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