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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寻常路的“文物医生”

本报记者 杨学聪

人生病了可以去医院,文物古迹如果生病了怎么办?在北京,就有这样一位不走寻常路的“文物医生”,他给长城做过B超,给观耕台砖石敷过“面膜”,给雍和宫木柱诊断过“心脏病”……他,就是北京市考古研究所科技保护研究室主任、副研究馆员张涛。

张涛出生于1982年,是地道的北京人,在他心中打小印象最深的建筑是天坛祈年殿。“小时候惊叹于中华民族古老的营造技术,现在,文物保护已经初步实现从经验保护向预防性保护的转变。我希望能总结出一些好的检测方法和标准,让这些古建筑再保存更长时间,这是我们作为新时代技术人员的责任。”采访张涛时,他刚完成对北海公园小西天建筑群结构安全的现场检测。

整个4月份,他的团队在约1843.5平方米的小西天建筑群,在16米高的脚手架上爬上爬下,了解建筑各部分结构现状,探查结构安全隐患。

中国传统建筑大多是木质结构,这些建筑经过几百年的风霜雨雪和暴晒,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病痛。千百年来,匠人们总结出一套“看、摸、敲”的检查木质建筑的传统手艺:敲击声音清脆,说明木材比较密实;声音闷的,可能存在局部空鼓。但即便工匠的经验再丰富,也难以准确判断病灶具体位置、腐朽程度。

人病了有B超、CT、核磁帮忙做诊断,古建筑能不能做体检?在张涛眼中,古建筑是不会说话的“百岁老人”,需要用现代化手段制定一套系统诊病、整体评估的“体检套餐”。

林业部门用于监测古树生长的微钻阻力仪首先进入张涛的视线。同样是木头,做古建筑木构件无损检测行不行?经过前期上千次模拟实验,他把探针打进木柱芯,用钻头探测出的阻力值形成“心电图”,清楚呈现木柱的健康状况和空洞大小。代价只是木柱表面一个不起眼的小孔。

这种仪器一经应用,就立下了大功。在对雍和宫进行的大规模“体检”中,仪器探查发现,西下穿堂门一根柱子底部出现糟朽,若任其发展,木柱腐朽高度超过三分之一时,就要对整根柱子进行替换,进行拆墙大修。提前发现,可以切除糟朽部分,用新木材与完好部分进行齿接,干预最小。

此后,爱动脑、敢实践的张涛“脑洞大开”,找到了不少古建检测、治疗方法:给明长城“拍片子”动用了探地雷达;用拾振器来判断建筑结构的整体安全性;感应温度变化的红外热成像仪也成了他查看顶棚内部病害的“秘密武器”。先农坛观耕台琉璃砖泛碱、粉化、剥落,他用脱盐纸加去离子水打成纸浆,一点点敷上砖面,用特殊“面膜”吸走可溶性盐。

“干我们这一行,要有发自内心的热爱和迎难而上的勇气。”张涛说,古建筑大多门洞很小又设有门槛,吊篮、升降车等工程设备无法进入建筑群,只能自己扛着检测设备爬上十几米甚至几十米高的脚手架,深入建筑的隐秘部位进行测量。

在同事眼中,张涛不只是团队的“主心骨”,更是艺高人胆大的“铁人”。盛夏酷暑,工地突降滂沱大雨,他把雨具让给仪器设备;寒冬腊月,精密仪器畏寒罢工,他把冰冷的电池暖在腋下。最艰辛的工作,莫过于检测天花板上的古建梁架,空间狭小,蛛网密集。他戴上头灯,在1厘米厚的“百年老土”中摸索前进。

参加工作17年,张涛先后主持了云居寺石经洞抢险保护工程、正觉寺大殿台基抢险保护工程、五塔寺金刚宝座塔抢险保护工程、十三陵长陵祾恩门结构安全检测项目等上百项工作,支撑他的是为古建筑延年益寿的一份初心使命。

刚参加工作时,学化学的张涛参与的第一个项目是延庆古崖居风化岩体保护。“石壁一摸就掉粉,岩石碎屑有10厘米厚。我认为文物生病该治更该防。”张涛萌生了搭建文物预防性保护学科体系的想法——开门遴选仪器,形成系统性可量化的科学诊断体系。

“文物、古建的预防性保护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我想把检测制度、政策提出来,先搭骨架,再填上石质、壁画、彩绘等血肉,建立统一标准、方法,吸引社会力量进入这个行业。希望三五十年后,留下一个完善的体系。”张涛说。

他创新建立了古建筑木结构整体安全性评价指标体系和评价方法;组织对70余处文物建筑进行结构安全检测,节约修缮经费上千万元;主持成立了科技保护研究室,重点研究运用无损检测、科技保护等高新技术手段;发表科普论文,启发小朋友们懂文物、爱文物。让他操心的事还有很多:推动学科、标准建设和从业人员培训,引入、研发更多专业的软硬件设备,推动建立文物定期巡查、检测的规范和制度……站在不惑之年的门槛上,张涛初心不改:“古建筑保护是门注重现场实践的科学,我要坚持到爬不动架子为止。”

2022-07-03 本报记者 杨学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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