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 牛 瑾

“我和王南湜老师在现实生活中的交集虽不算多，但他的著作和文章却对我影响很大，不夸张地说，这几乎塑造了我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认知。”提到南开大学哲学院教授王南湜，南开大学哲学院2017级硕士研究生窦梓绮心里满是钦佩。

在学生眼中，王南湜是令人尊敬的老师；在同事眼中，他是令人信服的学术带头人。或许，这就是王南湜获得2019年“全国模范教师”称号最有力的证明。

教育要靠感染

学哲学，以化工机械专业起步的王南湜算是“半路出家”。因为“半路出家”，他更理解很多人对哲学的“不理解”，也更懂得不同学科的不同意义。

曾经有一个学生，父母希望她改学管理学，她却偏偏钟情哲学。为了这件事，她苦恼了好一阵子，于是写信向王南湜求助。王南湜给出的答案是——战略和战术不完全是一回事，学哲学和搞管理也并不矛盾。

在王南湜看来，每个人对自己的兴趣和能力往往不容易把握，这就难怪很多学生会感到迷茫和困惑。王南湜常常拿自己的事情举例子，他说自己从小就喜欢听爷爷讲故事，由于过分痴迷，当时想长大了要成为文学家。但真到了决定人生方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长处在思辨而不在文学创作，于是，最终走上了哲学研究和教学的道路。

在教学中，王南湜注意结合学生中存在的思想认识问题和学术界出现的倾向性问题，引导学生通过深入系统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积极引导学生从哲学的视角探索中国当代重大问题。

也正是由于鲜明的问题意识和深刻的当代关怀，王南湜的哲学课特别受欢迎。“讲课的时候，要联系实际进行有针对性的阐发。”王南湜说，“人是通过广义上的学习才成为人的。哲学课教师要解决学生们遇到的问题，自己首先要提高理论素养，了解实际问题所在，之后才能感同身受、一起求解。”

有一部电影对王南湜触动很深，以至于很少去电影院看大片的他，反反复复把这部电影看了好几遍，这部电影就是《无问西东》。“它讲述了很多青年人的人生选择，令我动容。教育要靠感染，而不能完全依赖说服，否则容易口服心不服。”王南湜说。

好学生能把老师问倒

王南湜长期担任本科基础课程“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的主讲教师，并为本科生开设多门选修课程。2018年起，已经65岁的他又开始为本科生上起了哲学通识这门课。

上课这件事对王南湜来说，必须“讲究”。在本科生的课堂上，王南湜坚持站着授课。“眼神的交流很关键。”他说，“同学们如果对课程内容不感兴趣，就会低头各忙各的。站着讲课，能看到学生们给我的回馈，我也能及时调整。”在研究生的课堂上，王南湜则坚持坐着授课。“研究生和本科生不同，不仅要学习知识，还要启发他们的创新性思考。所以，师生之间的平等交流很关键。不能让学生觉得老师是不容反驳的权威，最好让学生把老师当成合作研究的伙伴。”一“站”一“坐”，你说，讲究不讲究？

王南湜对课堂上的“讲究”，还体现在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最好的学生，是能把老师问倒的学生”。王南湜的课堂氛围一向很活跃，他经常鼓励学生在课堂上提问题，与老师辩论。

刚刚博士毕业留校讲授马克思主义哲学时，王南湜给学生上课讲到“劳动创造了人本身”这一命题时，有学生站起来提问，“这是达尔文的进化论，还是拉马克的进化论？”王南湜愣住了。简单地说，拉马克的进化论的鲜明特点是“用进废退”与“获得性遗传”，而达尔文的进化论则认为物种的产生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即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两个理论的差别在于“进化”引起的机制不同。“学生提出的这个问题，不仅启发了我关于进化论的深入思考，也提高了课堂教学的质量。”王南湜说，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但即便没有答案，作为老师，也要讲出“没有答案”的道理。

南开大学的学风向来扎实沉稳，学生也大多老实质朴。王南湜认为，学校和老师应当鼓励学生勇敢表达、善于提问。老观念认为，“学生不能公然与老师争论学术问题”。在王南湜这里，显然是不成立的。老师当然可以犯错，可以走弯路，学生看在眼里，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学术探索的艰辛、学术争鸣的意义。“不要总想着维护老师个人的尊严，要时时提醒自己师生平等，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赢得学生的尊重。”

把师生看作同学关系

很多学生家长见到王南湜，总会对他说：“您就把我们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严格管教就好。”在王南湜看来，亲子关系和师生关系也的确有相似之处。

经师易得，人师难求。怎样才能做好人师？用王南湜的话说，就是既要有慈母之心，也要有严父之心；既要关爱学生，又要严格要求。有一个学生四处申请读博士的机会，但因为幼年遭遇变故落下严重的身体残疾，又四处碰壁。直到联系上王南湜，这位学生才收到了第一份同意报考的回音。之后，顺利通过考试考核，顺利拿到南开大学博士学位，最终成为一名高校教师，一路走来，王南湜的培养与关心，不仅提升了其专业知识和工作能力，也给了她积极生活、挑战困难的勇气。

律己颇严的王南湜治学严谨，也会严格要求学生。因为生于陕西，治学严谨、要求严格，学生私下里称呼他为“西北狼”。有的学生毕业十几年后特地回来感谢王南湜，就因为靠着在南开大学读书时打下的好基础、养成的好习惯，最终有所成就，“现在才体会到王老师的良苦用心”。

王南湜说，师生关系的良好境界是“师生如同学”，教学相长、亦师亦友。在指导本科生和研究生的时候，王南湜不仅重视言传，还重视身教。极少数老师跟学生之间构成了实质上的老板与员工的关系，让学生给自己打工，王南湜反对这种做法。“学生从老师身上只会学到精致利己，这会给学生带来什么影响？”

“很多学生有古灵精怪的想法，也有孩子式的脾气。我们要帮助、引导他们。”对于学生，王南湜总是包容的。有些学生在课堂上和老师“唱反调”，一碰到这种情况，王南湜就会留心观察，不够“听话”的学生可能就是优秀的苗子。

现在已经成为海南大学社会科学研究中心教授的谢永康，就曾经在课堂作业中反驳了王南湜的观点。“最开始看了之后还是觉得有点不解，可是反复再看，觉得这个学生是动了脑筋的。”自此之后，王南湜开始留意谢永康，指导他读书。本科毕业后，谢永康进入王南湜门下读研深造，在学期间发表学术专著一部、论文十余篇，毕业论文还入选了当年的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学术成果更是获得一系列大奖。后来，谢永康入选“万人计划”的“青年拔尖人才”项目，并在2019年承担一项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成了有所建树的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