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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  下一版 2019年6月23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于都河的水声
□ 魏永刚
左图 于都河边的长征渡口。
魏永刚摄

我们已经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夜晚,又是怎样的一个早晨!当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们又坚定地站起来,把干粮和粮食送给那些正准备踏上于都河的红军时,是怎样一种军民之情?如果没有这样一份军民情谊,红军如何能够走过于都河,并且走得更远?

在江西的地图上,于都河并不显眼。流过于都县之后,人们就叫它贡江。

在历史的记忆中,于都河写满了依依别绪。85年前的那个秋天,红军从这里开始了后来被称为长征的那次漫漫征途。

今夏于都多雨。踏访于都的那个早晨,天刚刚亮我就信步来到于都河畔。河水滚滚向前,轻轻拍打着河岸,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一声和一声间隔不远。

“长征渡口”四个大字刻写在一块竖立的石头上,红色而苍凉。

这是杨成武将军的手迹,落款显示题写于1983年。1934年秋天,他作为红军中的一员,也是从这里踏上浮桥,告别于都的。

于都河在那个秋天给红军将士留下了深深的离愁别绪。踏着浮桥,走过于都河,即将告别苏区。他们回望这片土地,看到的最后一抹风景就是这条静静流淌的于都河。

“过于都河,正当夕阳西下,我像许多红军指战员一样,心情非常激动,不断地回头,凝望中央根据地的山山水水,告别在河边送别的战友和乡亲们。……依依惜别,使我放慢了脚步,但‘紧跟上!紧跟上!’由前面传来的这些低声呼唤,又使我迅速地走上新征程。”

这是聂荣臻元帅在上世纪80年代写作的回忆录中留下的文字。那时,他告别于都河已经快半个世纪了,但夕阳下的于都河在他的心中还是那样清晰。

杨成武将军的《忆长征》也是从这条于都河起笔的。他说:“部队要撤离苏区了,一夜没睡好。”“清晨,早操活动的时候,我爬上了高高的山坡,只见群峰连绵,……那蜿蜒千里的于都河,发出‘哗哗’的水声;河两岸,满山遍野的矮草和庄稼沙沙作响,仿佛都在低声叮咛,向我们道别。”

这份依依惜别,留在了将士们的回忆中,也留在百姓的记忆里。这些故事已经被写进一本一本的书里,但你如果有时间在乡间走走,依然可以听到百姓传颂的“新故事”。中央红军长征出发地纪念馆的一位同志告诉我们,他参加工作32年来走访了上百位红军和红军家属,收集了很多故事,但依然“遗漏很多”。纪念馆建成后,有一位老太太经常到院子里来散步乘凉。闲聊的时候,他得知,红军长征出发时,老太太已经10岁。就这么一问,竟然问出一段散落的故事:老人的父亲早年参加红军,在兴国的战斗中牺牲了,家里人并不知道。长征出发时,听说红军要从于都走,她妈妈早几天就赶着做了干粮和草鞋,准备送给她父亲。那几天,母亲带着只有10岁的她沿河寻找,也没有找到父亲。后来见到同去参加红军的人,才知道父亲牺牲了。她们母女哭了一个晚上,母亲第二天依然带着女儿到于都河边来,把准备送给亲人的干粮和草鞋都送给了红军。

我们已经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夜晚,又是怎样的一个早晨!当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们又坚定地站起来,把干粮和粮食送给那些正准备踏上于都河的红军时,是怎样一种军民之情?如果没有这样一份军民情谊,红军如何能够走过于都河,并且走得更远?

我站在写着“长征渡口”的石碑前,正有一艘小船缓缓靠岸。一对夫妻忙碌着把刚刚打来的鱼从船上搬运下来。他们在渡口边的地上摆起几个盆子,船舱里的鱼很快就在这几个盆子里跳跃起来。正在附近健身的人们走过来打问价格,挑选活鱼。宁静的渡口顿时热闹起来。

打量着他们不高的身材,听着那些我不熟悉的方言,我不由得想,他们的先辈就算没有参加过红军,至少也是帮助过红军的。我看到过这样一组数字:1933年于都人口34万人;1936年是17万人;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也才22万人。家家有红军,在当年的于都绝不是一句夸张的话。

遥望于都河对岸,我不由得想起了血战湘江,想起了大渡桥寒,想起了崇山峻岭中的娄山关……也许,那里都有这些于都人的先辈瘦弱而顽强的身影。

当我们今天谈论长征时,也许,还有一个背景不能忽视:苏区当年的许多红军都是客家人。客家人是一个在历史上经历了迁徙之苦而格外留恋家乡的群体。他们的祖先已经在这片红土地上落脚安家上千年。但是,党一声令下,这些当了红军的客家子弟背起行囊就出发了。尽管他们频频回首遥望于都河,但他们还是坚定地朝着远离家乡的方向行进了!

渡口不远处就是桥。渡口大桥、长征大桥、红军大桥……一座座飞虹一般的桥梁替代了85年前的那些浮桥。于都小城已经“漫”过于都河,在对面也铺展出林立的高楼和整洁的社区。赶早的人们开始涌上桥头,自行车、汽车嘈杂起来。又一个普通的日子开始了。

涨水的于都河滚滚向前,我耳边依然回响着河水拍岸的声音,“哗——哗——”,一下一下,间隔不远却非常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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