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自然的宝物一起生生世世,在大地上安宁栖息,静静繁衍,一起天明,一起日暮
这个季节正是康定最美的时候,跑马山上歌声冉冉,折多河里水量充沛。在这片物产丰富的大地上,人们经过一夜的安眠获得了充沛的体力,大地也经过一夜的水气滋润,在天地间最清新的时候为我们奉上了珍贵的物产——虫草。
人和自然的宝物一起生生世世,在大地上安宁栖息,静静繁衍,一起天明,一起日暮。
我们来的时节,正好赶上虫草丰收。在这四五月,出产的虫草据说已是“二道草”(第二遍采摘的草),如果提前十天半个月来,那时的虫草叫“头道草”(第一次采摘的草),顶子上的芽苗才冒出极新鲜的一点点,就跟茶一样,据说还要好。
吃过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嘴角还带着馨香的油脂,我们一起去早市上赶虫草。
走在康定曲折的大街上,伴着旁边爽朗大笑而去的折多河,鼻端是一丝儿一丝儿清冽的空气。同行的老师示意我抬头往东南方向看,我眯着眼睛,好容易适应了那耀眼的日光,一大片高不可攀、直耸云端的白色就那么傲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近景里的小城与房屋乃至稍远一点的绿色山峦都像子民一般,在它的面前心怀敬意地俯下身来。
贡噶雪山,“贡”是冰雪之意,“嘎”为白色,这座海拔高达7556米的蜀山之王平时都隐没在厚厚的高原云翳里,保持着孤独而威严的气概。天气晴朗、可见度高的时候,偶尔一见它的真容,已是极大的幸运。
虫草市场里聚满了早来的乡民,大都端着小小的竹篮,篮里一簇一簇暗黑的物件就是新采来的虫草。来得早的乡民占据了市场里的好位置,于是抽出一张小板凳坐下,拿着竹木的小刷一边刷着虫草上暗黑的湿尘,一边抬头招徕着往来的客人:“好虫草,新鲜采下的好虫草。”四处逡巡着寻找买家的则是专做此行的小贩,手心里半掩的布袋盛着制干的虫草,遇见有意的客人则把布袋亮开:“看,制干了都有这么大!”
虫草从其生长环境来说,大致分为两种:一种生长在高原草甸上,土黄色,虫体肥大,肉质松软,叫做草原虫草;另一类则生长于高海拔阴山峡谷中,黑褐色,虫体饱满结实,就是在康定我们所见到的这种高山虫草。因草原地域辽阔,市面流行的多为草原虫草,高山虫草源稀少,但古医书记载入药的多是这种,由此更见其珍罕。据说今年康定此地收成好,于是虫草价格便宜了很多。运到几百里外的成都立刻身价倍增,10根左右被红丝线扎成小束,罩在玻璃罩中,往往要到高档药店才看得到它的踪迹。再由此流通出去,价格更不可测了。
买完虫草,我们自在游荡在康定的小街,饿了便在路边的挂炉小店买一只康定烤馕。这里的馕与新疆驰名的那种格外不同,形似脸盆,厚达三寸,买上两三个拎在手上,胳膊都要沉坠得向一边歪斜过去——咬上一口,似馍非馍,蓬松馨香,唇齿间传达出谷物自然的甜美。渴了,路边自有小罐子装的本地酸奶,都是当地居民做了自家吃的,偶有多的便三五小罐的摆来路边贩卖,据说味道极醇极酸,要买了回去掺蜂蜜用小勺挖着才好吃。
放眼康定,绿色山峦四面护着城,缓坡上大片大片的山壁都装饰着五彩的藏传佛像,足踩莲花,头顶祥云,衣衫飘带鲜活得就好像要从山上朝我们飞过来似的。这是本地虔诚的佛教徒自发自愿的供奉,很久以前就世世代代描绘在那里。老的佛像历经岁月流逝而变得斑驳,新一些的则鲜艳如昔。其中最大的画像高达数丈,最小的也有一人多高,含羞半匿在绿色的植被间。
这些大大小小的佛像作势欲飞,衬着康定满城的金瓦穹顶,鼻端传来的悠悠酥油香混着线香的安宁,南来北往的嘈杂人声则交透着世俗的红尘之美。我们好像安步于遥远古代世界,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生出“拈花微笑”这样美妙的词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