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中国故事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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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  下一版 2019年4月13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古镇沙溪重生记
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 张 雪
沙溪寺登街上的戏台。
苏金泉摄
沙溪古镇的南寨门。 苏金泉摄
如果没有本地人生活的痕迹,这里会丧失很多生机和吸引力。
本报记者 张 雪摄

因为茶马古道的兴盛,曾经的云南沙溪镇富庶、喧嚣,后因茶马古道的衰落,沙溪慢慢变得寂寥、落后。直到这里独特的文化遗存被以恰当的方式重识、保护和利用,古老小镇又重新焕发了光芒,四面八方的人来到沙溪,旅游业兴起,沙溪本地人的生活也因此改变

从云南大理出发,到剑川县沙溪镇,需要走2个多小时的颠簸山路,路途辛苦,但对于游客来说,到沙溪的旅程是值得的。沙溪镇寺登街是茶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集市,集市周边遗留下完整的戏台、客栈、寺庙和寨门,共同佐证着那些曾经鲜活的场景。这里的阳光好像蒙上了做旧的滤镜,徜徉沙溪常常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一个转身回眸,仿佛看到浩荡的马帮正从远处走来。

马帮“天堂”

剑川县文化遗产研究院院长董增旭喜欢研究沙溪历史,喜欢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讲起小镇的过往,“在古代,赶马是冒险的生意,对走过条件恶劣的雪山、峡谷和急流后,突然来到沙溪的马帮来说,寺登街就像‘天堂’”。

“天堂”沙溪,其实是我国西南山脉中一个普通小坝子,由于高山阻隔,与外部联系极为不便。在滇西北山区的公路网形成之前,马帮是这个区域最主要的运输形式,沙溪寺登街恰好成了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驿站。

据说,当时沙溪周围有四大盐井,往来沙溪便利,加之沙溪气候适于农耕,农作物出产丰富,这里很快成为重要的区域性交易中心。发达的贸易吸引了大量南北来往的马帮,沙溪因此成为马帮重要的交易地和不可或缺的中途补给地,一度富庶一方。新中国成立后,随着公路不断兴起和延伸,茶马古道逐渐废弃,沙溪这个曾经热闹的马帮驿站也因远离公路干线而日渐衰落。

曾经,因地理位置偏僻而一度阻碍了沙溪经济发展的快速向前。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闭塞也成了茶马古道文化遗产在沙溪完好保存的天然屏障。

“沙溪寺登街是茶马古道上惟一幸存的集市。”顺着董增旭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集市周边一侧是建于明代的兴教寺,另一侧是建于清代的古戏台,四周环绕着商铺和马店,村子外围还有寨门保护着村庄和马帮交易的安全……他的讲解绘声绘色,客人们结合眼前所见,很容易感受到茶马古道上曾经鲜活的场景。

赵佳华是土生土长的沙溪人,自小在寺登街玩耍嬉闹,那时的他天天看着老祖宗留下的遗存,丝毫不以为然,“茶马古道听是听说过,但不明白它的意义是什么?价值在哪里?村里很多老建筑东倒西歪,屋顶瓦缝上长了杂草,完全看不出它们有何珍贵?”很长一段时间里,赵佳华感觉不到祖辈经历过的繁华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贫穷和落后才是他每天必须面对的现实。

转机出现在2001年,沙溪寺登街的价值引起世人关注,世界纪念性建筑遗产基金会(WMF)将其列入2002年关注的101个濒危遗址名录。那一年12月份,剑川县与瑞士联邦理工大学签订了沙溪寺登街区域复兴规划备忘录,沙溪复兴工程开启,自此,沙溪走上了文化遗产保护与农村可持续发展的探索之路。

古镇新生

2003年,从瑞士联邦理工大学毕业的黄印武担任沙溪复兴工程瑞方负责人,自此开始了他与沙溪绵延至今的缘分。

黄印武和专家团队初到沙溪时,面对的是随处可见的破败和落后,“晚上出门需要靠手电筒照明,厕所都是在平地上挖个坑的旱厕”。沙溪的复兴任重道远,黄印武他们却没有着急改变,而是首先厘清发展与保护之间的关系。“要发展就意味着有变化,有变化就一定会对文化遗产的保护造成影响。”黄印武认为,复兴工程的实践,一方面必须承认发展的必然,另一方面要把文化遗产保护与发展的可能性结合起来,将文化遗产作为发展的基础。“在复兴工程总体框架下,一定要对将来的变化有选择、有控制,所以,规划尤为关键。”

规划先行,在项目启动伊始,沙溪寺登街保护与发展规划率先完成。黄印武说,为了保证可操作性,复兴工程被划分为三个层次。最基本的层次,是对寺登街核心区文化遗产的保护,这些文化遗产都是在经历了漫长时间后沉淀形成的历史精华,保护好它们直接关系到沙溪发展的方向和潜力。第二个层次,是寺登街核心文化遗产所依托的环境,包括古村落以及古村落继续发展的区域,这既是重要文化遗产价值的一部分,也是民居群体价值的体现。“但是现代生活条件的缺失将逐渐‘驱逐’居住于古村落内的居民,古村落会因此丧失生机,所以改善古村落内的基础设施势在必行。”第三个层次是整个坝子,它是古村落的背景,只有优美的自然景观才能更好地衬托出古村落的古朴。在保护自然风貌的同时,促进其他潜力产业的发展,为长远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可能。

在具体操作中,还出现了很多插曲。黄印武不认同把文化遗产的修护简单概括为修旧如旧,他认为,修复除了要遵守国际通行的原则,还要与沙溪的现实条件相结合,因地制宜确定修复方法。

黄印武举了一个例子:寺登街的戏台在修复前,当地村民曾用纤维板钉制了一个简陋的藻井,这在修复时产生了很大争议,有人认为最初的戏台没有藻井,这才是应该修复的原状;还有人认为增加的藻井在形式上没什么特色,但是并不能抹去它在功能上的意义。黄印武认为,在历史过程中发生的变化,只要有其合理性,都值得尊重,值得把这部分历史信息传递下去。最后,团队决定重新设计制作藻井,在风格上沿袭传统,但改变传统的满铺方式和结构方式。藻井周圈的空隙和结构方式的变化可以使人感受到建造时代的差别,新旧关系一目了然,同时也留出了隐蔽安装戏台照明灯具的空间,为将来更好利用戏台创造了条件。

人也变了

春节前,加拿大游客拉普安特在沙溪住了3天,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除了北京、上海,他特意把沙溪列入了行程。依靠互联网时代的口口相传,重现光彩的沙溪开始被越来越多的海内外游客注意到。对于拉普安特来说,在沙溪能看到时间留下的痕迹,并且,这里与很多地处深山的小镇不同,游客在沙溪能享受到比较舒适的旅游接待设施和周到的服务。

沙溪的复兴,说到底离不开产业的支撑,随着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日见其成,发展旅游产业成了最自然而然的选择。黄印武回忆,第一批到沙溪投资的人,很多是游客,出于个人喜好而非赚钱的目的来这里发展。

11年前,一位游客来到沙溪,把古镇上第一个马店改造成了客栈,那是沙溪第一个有独立卫浴的客栈。赵佳华和村里其他人每天看热闹似的看着客栈施工改造,“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后来客栈开张了,赵佳华成了员工,一开始他连最基本的服务技能都不会,“老板先教我们刷马桶,要达到能让客人在卫生间吃饭的洁净程度”。英语口语是另外一项实用技能,从完全不懂,到壮着胆子和外国客人简单交流,如今赵佳华已经能客串英语导游。

客栈工作为赵佳华打开了一扇学习的大门,带着学到的服务和管理经验和理念,赵佳华后来接手了一家新客栈,雇了本地十几位村民当服务员,慢慢积累口碑,打开了市场。

赵佳华说,他很欢迎外面的人到沙溪发展旅游,“因为这是本地人学习本领和提高水平的好机会”。

成都人李尊不久前来沙溪开了一家小型西餐厅,用他的话说,他对沙溪一见钟情,他喜欢这里的生活气息,同时也想把学到的酒店管理知识付诸实践。

随着沙溪名声的扩大,可以预料,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寻找商机。黄印武冷静地观察热情的外来者,他认为,本地人的服务理念有时候和游客的需求对不上,沙溪的发展离不开外来者的参与,但外来者应该是带动本地发展的投资人,而不是代替本地发展的人。不能把本地人往外推,没有本地人生活的痕迹,这里会丧失很多生机和吸引力。“真正的乡村振兴是要培养当地百姓自己的能力,包括对市场的认知,劳动、服务的技能等。”黄印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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