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应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亲近自然、品味劳动的态度
有一次,一名刚小学毕业的城里娃暑期来乡下亲戚家玩,餐桌上兴奋地跟大人说要去粘知了、钓青蛙。我忍不住想逗他玩,就问他知道怎样钓青蛙吗?
他眨了好一会儿眼睛,自信地说:“知道。用短小的木棍支一盖子,里面放些食物,引青蛙前来吃食,如果它们一不小心碰倒木棍,盖子就把它们盖住了。”
这是少年闰土的方法。小学语文教材里有一篇经典课文,叫《少年闰土》,选自鲁迅先生的小说《故乡》。里面有一段是闰土教“我”捕鸟,他说:“……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可笑的是,这位城里娃张冠李戴,以为钓蛙也和捕鸟一样了。
我告诉他,钓蛙得事先备好一根竹竿,顶端用丝线绑好,丝线的另一端绑上小虫子、螺蛳肉,或是胡乱绑些青草、菜叶,作为诱饵。寻一阴凉的菜畦或是田埂,将诱饵轻轻地在其间上下拉动,待青蛙跃起吞下诱饵时,迅速将它们提起,放入袋子里即可。
他恍然大悟,说:“那不就跟钓鱼差不多?”
我说是。又突然有些后悔,怎么教他这些啊?青蛙有益于农业生态,须保护才好。不过转身又想,他这样在钢筋水泥的环境中成长的孩子,恐怕一辈子也难有机会去钓青蛙,我的“钓蛙法”估计就跟闰土的“捕鸟法”一样,永远只是他们看到的纸面上的东西,可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却成不了他们生命中的某页记忆。
有人怅然,叹惜地说现在的孩子啥也不懂。粘知了、钓青蛙、捕鱼虾、逮蚂蚱……那么多生动有趣、活色生鲜的乡村节目,我们这一辈人好似才刚刚经历过,怎么一眨眼就从下一辈的生活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尽管他们有每天都更新换代的电子玩具,有层出不穷的电子游戏,有一大群“指尖上的朋友”。
有人说,这是经济发展的结果,是社会进步的必然。我却深表疑惑。发展和进步,并不意味着简单丢弃和彻底遗忘。
近两年,我们常谈论乡愁。如果要记住乡愁,就不能在建设一个崭新世界的同时,将“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那种怡人的田园生活抹去。否则,用不了多少年,我们就真的找不到乡愁了。
但是,乡愁又哪里仅仅是指有山有水有绿树的地方,还应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亲近自然、品味劳动的态度。朋友开了一个山庄,青山环抱、碧水映照,环境好得没说,可就是少有人问津,生意惨淡。我们给他出主意,要他在周边山上广栽果树,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水果供人采摘,以“采摘游”带动山庄吃、住等业务,说不定会有效果。
是啊,周末,带孩子去乡下采摘,也是一种寻找“乡愁”的时尚方式。我们这一代人,曾以摆脱采摘这样的乡间劳动为人生大幸,可是今天又不由自主地带着孩子去乡间采摘,这种回归的感觉可比诱人的水果甜蜜多了、充实多了。
这,或许就是乡愁的味道吧!
可惜,城里娃多有不知,就像他们不知道真正的“钓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