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意味着亲炙另一样山水,体验另一种活法。新鲜是永远的诱惑,流浪是生命的渴望
飞机腾云驾雾盘旋而起,把一两个月来办理出国手续而累积起来的烦恼和疲倦重重地甩在了下面。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外祖父把他送上飞机,他妈妈在纽约机场接他。看着这个坦然自若独走天涯的小孩,我想象着一些可能有的故事、画面和场景,关于他的母亲、父亲和家庭。我又四顾,瞧瞧整个机舱。我坐的是中国民航,旅客绝大多数是黄皮肤黑眼珠黑头发的同胞。每一个人身上也都有一个故事吧?
时差在出奇长的白昼里转换。从飞机上窄窄的窗户睄出去,滚滚的云朵在滚滚的大洋上徘徊。世界很小,地球也不大,但宇宙是辽阔的。
在阿拉斯加白雪皑皑的机场,进入美国海关。美国公民和有绿卡的人受到优待,在另一个入口迅速入境。这边有一个妇女携带两个孩子,是来美国移民的。孩子蹦蹦跳跳,还没有办理入关手续就“偷越”了国界,被验关的美国海关女官员叫着“抓”了回来,引起一阵笑声。凝重的海关一下子变得气氛活跃起来。
入关后在机场停留了一个多小时。虽然仍在封闭的机场大厅里,却已经是踏在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初次出国的人会因强烈的对比而感叹。豪华的大厅墙壁上不仅挂有壁画,还有真正的野兽标本,就是阿拉斯加的黑狗熊、大黄狼。那一面全是落地玻璃窗户,秀出外面白茫茫雪野上巨大的机动吊车,美国的工人正在登高爬低,操纵驾驶,努力工作。我忽然想起了少时读过的《草叶集》扉页上面那个歪戴着礼帽、一抹黑胡子、双手交叉在胸前的惠特曼。
飞机重新升空后在雪山上空行进,阿拉斯加以它辽阔粗犷的胸襟包容着我们。这块土地仍然葆有原始的野味,山连着山,雪盖着雪。偶尔,有一二鹰隼掠过。那种茫茫渺渺苍苍莽莽使我想起了东三省,只是我们的土地养活着太多的人口,负担过于沉重了。
下面的光点逐渐从隐隐约约而闪烁,而明亮,而辉煌起来。机上有来过美国的人指指点点,说那就是纽约。对我来说,这一片灯光还是一片神秘。
很多年前在乡下插队,在闪晃晃的煤油灯光下,铺展着世界地图,我曾经与几个一起插队的同学神吹海聊,想象着周游世界的滋味。那时候又特喜欢一首东欧的民歌,缥缈的旋律悠荡出俊逸的歌词——
道路的尽头仿佛在向我招手
它神秘地吸引着我
我的星辰在哪里? 什么命运在等待?
这种思念日夜魅惑着我甜美又迷乱的心
终于圆了出国梦,虽然圆得迟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