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小传
吉日嘎拉图,55岁,内蒙古自治区乌审旗乌审昭镇布日都嘎查牧民。1984年,他带领全家4口人,在承包的700亩沙地开始治沙。用30多年的辛劳,他们一个一个沙丘治理,把零散的700亩草场扩展成绵延10多公里的12000多亩草场。草场载畜量已经超过700多只,但他们只养了160多只羊。吉日嘎拉图主张:不要把资源在这一代人手里都用完。
“我家草场已经有12000多亩了。”
吉日嘎拉图说到这个数字,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12000亩是多大?吉日嘎啦图站在沙地上朝远处指指,说:“往前走十多里,还是我家的草场。”
他和家人用了30多年时间,在毛乌素沙漠上一点一点延展着绿色,经年累月,不计成本,增加着草场亩数,减少着沙地面积。
这是鄂尔多斯草原上一户普通牧民。吉日嘎拉图所在的地方是内蒙古自治区乌审旗乌审昭镇布日都嘎查,他家属于这个嘎查的查干陶勒盖牧业社。55岁的吉日嘎拉图从1984年开始,带着全家人治沙种草,一干30多年。他说:“我的命在沙里。”
摸索出制服沙坡办法
1984年,布日都嘎查的草场下放给牧民家庭承包。每人150多亩草场,吉日嘎拉图家里4口人,分到700亩。
“700亩草场有多少块?”吉日嘎拉图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这些草场东一块西一块,散布在沙丘背面,刮一夜风,沙丘就能埋住一片草场。“我们必须封住明沙。”吉日嘎拉图今天说起这句话,语气中依然透着坚定。
固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沙柳是毛乌素沙漠里能生长的少有植物之一。吉日嘎拉图就选择这个植物来固沙。然而,在他家附近二三十里都找不到一棵沙柳。当时,父母在家里照看下放到户的十几只山羊。他和结婚不久的妻子敖特根格日乐赶着家里的一头小毛驴,到30多里之外去找沙柳。他们把沙柳枝打捆绑成“人”字形,搭在毛驴背上驼回来。小两口围着沙丘种沙柳,但忙乎一两天,好不容易把沙丘围住了,刮一夜风,沙柳又全被埋了。埋了重来,他们又开始从沙丘顶上往下种。辛辛苦苦数日,把沙丘顶部种上了沙柳,但依然经不住一夜风。沙丘移动了,沙柳找不到了。
“种了埋,埋了种,我们一直坚持了五六年。”吉日嘎拉图记得,他们到1990年才真正摸索出制服沙丘的办法:先固一面坡,再治一堆丘。他和妻子找准沙丘的一个侧面,从头到脚先全种上沙柳,这样柳条就不会被埋住了。
吉日嘎拉图和他的妻子看到沙丘不再移动,信心大增。1990年这一年,他们购置了一辆小四轮拖拉机,代替毛驴到30多里之外拉沙柳。“一车可以拉几十捆沙柳,比毛驴强多了。”吉日嘎拉图的生活开始有了转折。从此,他们自己去割野生沙柳育苗。家里有了拖拉机,他就能把沙柳和草种到更远的地方。
沙里值钱的东西多起来
“日子进入2010年之后越过越好,”吉日嘎拉图告诉我们,“从这时起,沙里值钱的东西多起来。”
草场是毛乌素沙漠周边人们生活的依托。祖祖辈辈靠的是草场放牧。地处沙漠边缘,人们对草场格外珍惜。吉日嘎拉图说,早年没有铁丝,家里经济困难。一个在城里工作的亲戚说单位改造拆下来一堆废旧钢丝绳,吉日嘎拉图就赶紧跑去把这些钢丝绳驮回来。全家人动手,把钢丝绳一根一根拆散拉直,扎成篱笆,给草场当围栏。当时,大人忙着种树治沙,拆钢丝绳很大一部分是刚满六七岁的女儿干的。吉日嘎拉图就用这些废铁丝把12000多亩草场围了一圈。
草场下放到牧户家里,人们劳作的主动性增强了,但经济还没有得到改善。下放的时候,家里分到十五六只羊。这些羊要繁殖好几年才能形成一群,所以那几年不敢卖羊。尽管有了儿子和女儿,全家人仍然住在土夯的草房子里。“去年,自治区搞‘全覆盖’,那间老房子才拆了。”吉日嘎拉图说,那些年经常到处跑着借钱。
2010年之后,沙里的收入多了,他们费尽心血栽种的沙柳也长起来。乌审旗在2009年建起了生物质发电厂,原料就是沙地里疯长的沙柳。吉日嘎拉图每年割沙柳可以卖出两三万元的收入。他把那辆小四轮拖拉机卖了,换回一辆沙地运输车。这种车因为是四轮驱动,力气大,适合沙地环境,被人们通俗地叫作“挡不住”。他还购置了割灌木的机器,收割沙柳枝效率也提高了。
沙地上植物渐渐多起来,栽树种草的活少了,吉日嘎拉图也慢慢走出沙地。他又购买了两辆翻斗车,到附近城镇打零工挣钱。“多的时候一年七八万元,少的时候也能挣五六万元。”一对儿女都有出息,儿子在鄂尔多斯的东胜区成家,还买了城里的房子,女儿在乌审旗的一家金融机构工作。儿子买房子花了140多万元。吉日嘎拉图说:“房价高了些,但我们还能买得起。”
不能把“家业”用完
吉日嘎拉图一家固沙治沙,用30多年的辛劳,把零散的700亩草场治成绵延10多公里的12000多亩草场。按照草畜平衡要求,现在可以养700多只羊,但这家人只保留了160多只的一个羊群,家里还养了40多头牛。记者拜访吉日嘎拉图时,路边是高高的沙柳,远处草地已经开始泛绿。吉普车穿过长长的一段草地,却少见牛羊群。
“160多只羊已经够了,”吉日嘎拉图说,“草场是我们的家业,但我们不能把一辈子家业都用完”。这位20多岁就在沙丘边劳作、已年过半百的蒙古族汉子微笑着告诉记者,现在家里负担不重,每年还能有30多万元收入,日子过得很好。
说到生活,他特别强调一句:“现在好,沙柳、柳树都有。”只有艰辛种树的人,才能体会到树的宝贵。吉日嘎拉图家门口有一棵老柳树和一棵杏树。记者到访时,柳枝翠绿,杏花怒放。
吉日嘎拉图高兴地提议,让记者到他的沙地看看。爬上一座已经固定的沙丘,远远望见一处白色屋墙掩映在泛绿的草场深处。“那就是我们家,”吉日嘎拉图指指那里说,“原来四周都是沙,我就不信沙子能把我们埋了。现在,看不见沙了吧?”
向西边望去,还有3个沙丘被夕阳映衬得黄灿灿。那是吉日嘎拉图家的草场仅剩的明沙了。“电视台记者来采访,建议我把这三个山丘留着,算个对比,也是个纪念。”他说,林业部门则希望我们把它们也治了。他和妻子商量的结果是,今年干脆把这最后3个沙丘都绿化了。“我的命在沙里。”吉日嘎拉图又说了一遍这句话。
沙丘脚有积水,阳光下映得蓝莹莹,那是去年夏天留存的雨水。这几年,毛乌素沙漠降雨明显增多。据说,去年降水创历史之最。当地人说,今年只刮了两天风,而过去春天常刮大风。
上图 吉日嘎拉图在用割灌机修剪沙柳。 本报记者 魏永刚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