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更近了,3月27日清晨,迎着满天朝霞,“向阳红10”船缓缓驶入毛里求斯路易港码头。银色的舷梯慢慢放下,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刻。
37天、4000多海里,回望刚刚过去的点点滴滴,一切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还记得,历经两天一夜的奔波,在毛里求斯机场去往码头的大巴车上,一群即将远洋的年轻人大声疾呼:“向阳红10船,我们来了!”“印度洋,我们来了!”高亢嘹亮的宣誓,将路途的疲惫一扫而空。
补给、登船、交接任务。2月19日,载着全船63名大洋人的憧憬,“向阳红10”船再次起航!
向着西南印度洋深处挺进,大海却给初出远洋的“菜鸟们”来了个“下马威”:2月下旬,南半球恰逢夏秋之交,科考船越过南纬37度,我们从盛夏一路走进了初秋。即将抵达的作业区地处西风带边缘,风暴时来时去,剧烈摇晃让每个人如在太空漫舞;即便躺在床上,也能时刻感受到身体像元宵一样,被摇得滚来滚去。
恶心、头疼、呕吐,骤然降临的眩晕,让一群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陷入了沉寂。“同志们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把胃吐空了,世界就会变得美好起来。”随着船颠簸得愈发厉害,微信群里,大家默默发着信息,加油鼓劲。
我们遇到的海况还不算太恶劣。“老大洋”顾春华记得,多年前出海时,年轻的他曾吐得躺倒,无法动弹。当时的首席科学家吕文正让他们带着被子到全船最稳的多波束实验室睡觉。当然,还得随身带着水桶和零食,以随时吃,随时吐。
相比眩晕,征服大洋之路更难对付的是枯燥。是的,这种枯燥可以想象:37天,每天餐厅、宿舍、甲板三点一线;目力所及除了空中不断变幻的云,只剩下望不到头的蓝色。就那么点空间,要待这么久,与外界联络也不方便,怎能不枯燥?
“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个爱海的人,当置身真正的海洋时,才知道,我爱的只不过是海边。”科考队员常丁月在日志中这样写道。“犹如一片树叶在海中漂浮。”航海人吴伟国感慨,“没有了在陆地上的精彩纷呈,有的只是黑暗和孤寂作陪”。
然而,与航行挑战共存的,是这片海域不容忽视的科考价值。
此番万里迢迢跋山涉水目的何在?找矿,为中国找矿,这是大洋人肩负的使命。2007年,科学家在西南印度洋发现了中国首个热液活动区,获取了多金属硫化物烟囱体和块状硫化物样品。
朝着那片黑烟弥漫的海底努力“奔跑”,船上39名科考队员分成4个小组,24小时全天候作业。下放设备、协同作战、冒雨“赶工”,全船人员分秒必争,从大洋洋底“捕获”5000多公斤岩石样品和沉积物,获取水体样品44层约760升,成功回收第二航段布放的1站日变磁力仪,完成两站浮游生物垂直拖网……
然而,鲜有人知,海底探宝满载而归背后,也留下诸多遗憾。没有美味大餐,没有家人陪伴,唯一的特殊待遇是队友从后厨师傅那要来的3瓶啤酒——在一个忙碌如常的日子里,李锋悄悄度过了42岁生日。2007年第一次参加大洋科考,一晃十年过去,除了2012年孩子出生未能出海,李锋从未有过任何缺席。如今,这是第几次在大洋上过生日,李锋已有些记不清,但他早就习惯。
类似的憾事在科考船上俯拾皆是。执行科考任务期间,吴伟国的爷爷、顾春华的外婆和外公相继去世,他们却远隔重洋无能为力;去年12月底儿子出生,只陪了宝宝不到3个月,30岁的周红伟咬咬牙又出海了……想家吗?心酸吗?“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有愧疚回家弥补。”周红伟说着腼腆一笑。
的确,在海上漂久了,无论工作再忙、同伴再多,思乡与亲情总是大家心中无法割舍的情结。在“向十经纬”栏目,参加多个航段的“新大洋”写道,“已经是腊月廿八了,船上年味渐浓。家里的群最近可热闹了,每天都在讨论年货的准备。妈妈在洗家里的被子,姐姐说她给家里买了个新桌布,弟弟炫耀他花29元钱淘了5斤菱角……我不是个念家的人,但是长这么大第一次不回家过年,有点思念”。
是的,大洋科考美好而艰辛。但正如“老大洋”宋帅所说:
大洋人已习惯了在孤寂中探索与求知
纵然狂风暴雨,依然乘风破浪
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