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是孩子第一任老师，从他们身上传递而来的善良、坚韧、质朴的品格是儿女最大的立身之本

九月，教师节到了，我总想起曾是教师的母亲。

母亲是烈士的遗孤。这件事是在母亲工作转正的时候我才知道的。她是个极刚强的人。不到一岁时，外祖父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了，后来外祖母改嫁他乡。母亲的奶奶舍不得母亲，把襁褓中的母亲留在了身边。所以母亲是在她的奶奶、叔叔们身边长大的。母亲的奶奶家，几代人都很注重读书，在那个非常困难的时期，一样供母亲读书到师范毕业。无奈后来赶上了“文革”，母亲那一届毕业生都没有分配工作，母亲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做了几年临时教师。后来认识了当兵复员的父亲，随父亲来到了吉林省动力机械厂，也告别了她教的一群可爱的孩子。

上世纪70年代，每个家庭的生活都是非常拮据的。随着我们三个孩子的出生，家里的开支越来越大，为了给家里增加一点收入，母亲成了机械厂的一名家属工人。记得那时，我们兄妹三人经常会在天黑的时候趴在自家的窗台前眼巴巴地盼着父母下班回来，像极了在巢中等待老燕觅食归来的叽叽喳喳的小乳燕。那时候没什么烦恼，看见父母回家的身影是最大的幸福。

随着我们三个一个个上学读书，家里的开支更多了。正赶上机械厂招装卸工人，装卸工人的工资是普通工人工资的两倍还多，大约100多元。在上世纪80年代初，100多元的月收入是相当诱人的，但装卸工的工作量和体力消耗，是普通工人的几倍甚至更多。这份很多青壮年男人都不敢应招的工作，身高不到一米六的母亲，为了让我们哥几个吃得好一点，用得好一点，坚决去做了装卸工人。这一干，就是十来年。

那时候我已经开始懂事了。这十来年的记忆，我永远无法忘怀。机械厂的装卸工作又脏又累，机件、煤、沙土、零担、钢材……母亲最常用的工具就是一个当时我根本扛不动的大板锹。不知道母亲弱小的身体是怎样用这大板锹把煤沙一锹一锹地装到比她整个人还高的货车上的。做装卸工人的母亲每天早出晚归，尽管上班时戴了严实的风帽遮住了头发和脸，下班到家还是满头满脸甚至鼻孔都是黑灰和土沫沙尘，洗脸的水都是黑色的。

尽管如此，我们长这么大，从来没听到母亲抱怨过一句。

有一件事，这么多年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母亲下班回来没有戴围巾，而是用风帽卷着个包包回来。我一面心疼母亲，一面打开风帽，风帽包裹着被搅成几段的围巾。母亲轻描淡写地说，在火车站卸货的时候出汗了，她就把围巾放在了比较干净的火车道上，没想到只顾着干活，没注意到火车疾驰而过，母亲的围巾就成了一段一段的。不知道当时自己的眼泪是怎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就那么默默无声地一滴滴掉在饭碗里。那条用风帽小心包裹回来的被搅碎了的围巾，母亲在我们吃过晚饭后，就着灯光，用缝纫机把它仔细地一块一块拼接好，又围了好多年……

母亲还养了几十只鸡来贴补家用，把我们的伙食打点得尽量可口。她还趁着工作间的偶尔闲暇，学会了裁剪和缝纫，学会了绣花和织毛衣。小时候不仅我们兄妹三人四季衣服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就连叔叔大伯家的兄弟姊妹们都没少穿过母亲做的衣服。学生时代，穿母亲织的毛衣走在学校校园是当时我很得意的事，经常会招来一群艳羡的目光，连教我的老师都夸母亲心灵手巧，每每这时候，心中真真是满满的自豪。

初中毕业我顺利考上了重点高中，同时家里收到了更令人鼓舞的消息：政府落实政策，母亲同届毕业的同学都陆续回到了学校工作，母亲也重新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教育岗位。

从那以后，看到母亲笑容的时候比以前多了，我也和母亲一样，更喜欢笑了。后来上了大学，母亲亲自送我到学校，看着我的学习环境都好，这才放心。

在我记忆里，关于母亲还有一件事在心中久久难以释怀。我出嫁那天，正好赶上姥姥去世。母亲接到姥姥去世的电话时，正是我要出门前六个小时。我当时沉浸在新婚的五味杂陈之中，有对父母家人的不舍，有对家乡的眷恋，有对新生活的胆怯和无比期待……从榆树到松原，300多里的路程，那天出门的时候天是阴沉沉的。那时候习俗上不允许父母送亲，是哥、嫂、妹妹和家里的亲友一路送我到松原。回去的路上，也是一路风雨。后来听哥说，我们走后，母亲一个人去打酱缸（东北做酱，每天都要打酱缸，这样下出来的酱才新鲜又好吃），酱打好了，母亲竟然忘记了盖酱缸盖子，结果大雨接满了酱缸。

我一直无法想象，在我出嫁最幸福的那一天，母亲是怎样一个人度过的，那时候父亲在南方打工，没法赶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这些年过去了，我虽然总是惦记着回家多陪陪母亲，终究因为工作和家庭原因，时常难以如愿，母亲并不埋怨，总是说，没事回来折腾啥，家里啥都挺好的，你啥也不用惦记。说是这么说，我知道，母亲是不想耽误我的工作，不想打搅我现在的生活，刚强的母亲是不想给儿女添一点点的麻烦。

母亲，亲爱的妈妈。我在教师节到来的日子，写下了这篇很久以来一直想写的文字，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有这样一位伟大的妈妈，她教了我做人的道理，让我懂得珍惜和爱。做您的女儿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小时候，您陪我长大，现在，请让我陪您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