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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6年9月11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心漾月牙泉
□ 祁尚明

清澈、碧蓝的月牙泉水,是沙漠中一座令人仰止、顶礼膜拜的圣山,吸引众多人前来膜拜

没有选择直接去泉边,因为,我害怕踏过20多年前开裂的泉水。

这一天,因了连着下过几场雨的缘故,从鸣沙山的阶梯缓步而下,没看到滑沙的人。虽然失去了滑沙时倾听天地黄钟大吕般玄妙声音的机会,却接受了敦煌的雨露滋润,这是河西走廊比金银珠宝更为珍贵的上天馈赠。

20多年前,风尘仆仆赶到敦煌,看到的月牙泉只是一汪几乎干涸的水潭,存蓄过水的湖岸清晰可见,芦苇、柳树、沙枣树就生长在泉边,靠近水潭中心的地方,裸露出尚有湿痕的沙土。这么多年过去,从网络上得知,比之当年,月牙泉已经有了很大改观,水位上升了不少,虽不能再跑舟楫,却也显出碧波荡漾、水草丰茂的“月泉晓澈”奇妙景观。

“汇滴水以为泉有容乃大,聚粒沙自成山无欺自安”,品味这里楹联中描述的滋味,除了那一份想要表达的从容、豁达之外,又何尝没有一份感叹滴水为泉的不易、无奈、寂寥呢。若是阴郁天来,黄昏时分凝立于月泉塔下,遥看四野不见落日映泉,不见黄沙鎏金,眼前亭台楼阁、那一弯泉水各自静静矗立,顾影自赏,细细品味那种寂寥与踟蹰,想来一定会油然而生一丝惆怅,一分萧索。

此时,我站立于月泉塔二层平台之上,任由清风徐徐吹过指间发梢,眼眸里满是塔下树木、芦苇和那一湾微微荡漾着涟漪的湖水。耳边缭绕着从鸣沙山下来便跃入耳际的音乐,歌手那沙哑而富有穿透力的嗓音,在雨后清凉的微风里萦绕回响。

良久,这才随了闲适的脚步和思想走下月泉塔。没有在泉边的平台上停留,我行走的脚步从那被烧灼过的旱柳,以及树干如同虬髯般张扬的胡杨树、银杏树前绕过。倒是那一棵孤立于月牙泉西南角沙丘边缘,用混凝土包裹起来独独生长着的旱柳,吸引了我的目光。旱柳,就矗立于沙丘边沿,四周是寸草不生的沙子,二十几米之外便是月牙泉,树干外面包裹着的水泥圆筒,像一个倒扣着的硕大花盆,旱柳则是这花盆里养着的花。只是这“花”看上去略显沧桑,一些枝干已经枯死,更多枝干上枝叶稠密,窄窄的细碎叶片在风中簌簌抖动。

“月泉古柳”好听而有古韵的称谓,然而,有谁知道眼前这棵柳树的树干被沙子埋住了多少,最初的时候,这棵柳树是不是紧挨着月牙湖,清风摇曳,将它婆娑的倒影沐浴在清澈湖水里。只是因了水退沙进的缘故,这棵本应紧紧依偎着泉水的柳树一点点被分割开来。站立于旱柳前,我凝视的目光想要穿透眼前无尽的黄沙,想要穿透包裹着树身,与沙子一个颜色的水泥“花盆”,去看一眼旱柳的年轮,用手去抚摸树身上皱纹一样斑驳的裂痕。手伸出,却迟迟不敢落下。

那一刻,我想到了烈日,想到了蒸腾着无尽暑气的炎炎烈日里,这棵树会以怎样的姿势蛰伏在沙丘上,望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泉水,与焦渴、炎热抗衡。无论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在我眼里、心里都是一种骄傲,只因为,经历了长久的窒息般的暑热与焦渴之后,它还骄傲地活着。这样的时候,我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不是不愿意延伸它月色里的静美,以及那种融入天地无我无求的淡然,而是,我不忍多想。

一个人,静静地与古柳相望,无言的交流中,我读不懂它的话语。转身离开,却感觉到有清风掠过。回头,几步外古柳随风摆动,枝叶舒缓摇曳,一下,又一下,如做别时的招手。

瞬间,心,变得柔软。

绕着泉边的铁栏杆而行,脚下是酥软的沙子,每一步,都留下一个雨后尚未干涸的脚印,深深浅浅留在绵软的沙子上。紧挨着栏杆里面的地方,裸露着三四米沙土,相比20多年前,月牙泉的水已经多了很多。紧挨着泉水边沿的芦苇郁郁葱葱长势旺盛,外缘的沙土上,凌乱生长着稀疏的芦苇,萎萎的样子看上去令人心慌,但无疑,因了由深埋沙下的根系摄取水分,烈日里,风沙中它们依旧坚强生长着,仅这一份执著便让我心生敬意。

20多年来我一直暗暗担心月牙泉随时可能消失,填埋在无尽的沙海之下。因此,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搜索看一看敦煌的莫高窟、月牙泉的样子。由此,我知道为保护“月泉晓澈”这一飞沙不落月牙泉的奇妙景观,敦煌市采取在月牙泉周边回灌河水,以节水、补水、引水等方法恢复月牙泉周边地下水,月牙泉的水位有了明显上升。

如今,站在月牙泉边,睃视四野,我想象不到这沙丘、山峦之下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是不是如同人的身体一样。当河改道、水断流之后,不得不采取“人为干预”,一丝丝、一缕缕将几十里之外的山巅、地下涌出的河水,在某个点上,如同静脉注射再次注入地下,慢慢滋润,缓缓渗透。有了这“血液”补充,月牙泉的水在落差支撑下在此汇聚,形成如今这一片波光潋滟的一湾湖水。

直到那如泉水溅落,发出叮咚声响的乐曲再次响起,我的思绪被拉回现实,这才发现,天早已经晴朗,天空在几场细雨浸润下显得干净而透明,如同一块蓝色宝石,镶嵌在我触眼所及这一方浩瀚无垠的大海之间,起伏的沙山、沙丘只是这片沙海掀起的波涛,眼前这一片亭台楼阁只是一艘楼船,浮沉在这无尽的沙海上之。在我眼里,这一湾清澈、碧蓝的月牙泉水,如同巴丹吉林沙漠中的海子一样,倒成了一座令人仰止、顶礼膜拜的圣山,吸引众多人前来膜拜。千万年过去,它的高度只在膜拜者的心灵深处,只在这天地的呼吸之间。而包括我自己在内,所有如我一样唏嘘着、感慨着来去的人充其量不过是一粒沙子。来了,又走了,一阵风吹过,连留下的唯一能够证明来过的脚印也被抚平,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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