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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6年6月19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爱你更多的那个人
□ 沐 墨

世上再没哪个男子,能够给予我如此的偏爱

我和母亲请父亲吃饭,酒足饭饱,数盏茶后,他唱起歌来。兴致来了,他一点也不怯场。尽管他素来以“五音不全”著称,但唱客家方言的古文他还是蛮有天分。他唱得如痴如醉,包厢里的灯光,仿佛也被他的古怪长腔拖得时明时暗。歌名是什么,我已忘记,总之我经常听他大声唱这首歌,这种歌声又浑又厚,不是很美,但似有岁月的意味,一般人无法掌握。母亲陪伴他30年风风雨雨,也没听懂他的歌,但她能够应允、忍受和聆听。这种被她称为“怪叫”的歌,事实上成了她对他的鼓励。我更不懂,感觉这歌声就是粗俗,可父亲宁要说它是古铜色的印象和充满冷暖的人间味。这个道理,也许简单极了,可是我却到今天才发现:当你能够去理解它时——这种粗粝会唤醒一种深刻的感情,那便是父爱。

记得,有一年,为我工作上的事,他找学校校长吵架。虽然当时错在校方,但父亲的言辞确实过激,连带我进城考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抹杀了。虽然父亲倔强死板好管闲事,但他正直善良,无条件地为我声讨公道,尽管力量渺小还是一往直前无惧无畏,我明白这个世上再没哪个男子,能够给予我如此的偏爱。习惯了他的强制,便在内心深深地建立起对他的信赖,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相信他为我做过的决定,都是经过一番苦心和思索。

尽管这样,我和他还是经常争吵,为在某件事情上达不成一致的意见,为在某本书上或电视节目中的观点,往往母亲出来做裁判才肯罢休。我给他买衬衫,他瞅一眼成色便说,值不了多少钱,但还是天天穿,穿了也舍不得脱下来给母亲洗。有一次,母亲不小心把我买给他的一件格子衬衫烫坏了,他大声责怪母亲。事后,自己躲在卫生间里,把烫坏的地方一点点地缝合起来,然后穿在身上出门。母亲发现这个秘密时,他已经被那件缝得像裙褶般的衣领,磨得后脖发红。

有一次到家门口,身上没带钥匙,刚要敲门便听见他在屋内的叹息声:老杨啊,你说我们家这个死闺女怎么就一根筋呢。在厨房做饭的母亲应和着:还不是你惯的。他接着又道:我是急呀,都30了还不结婚,成天想着成为女强人,这算哪门子理想?母亲不再说话,可能是没听清,可能是不知如何与老伴探讨这个头疼的问题。为这个问题,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他操碎了心,得罪了多少好心来结亲的人。我推开门,母亲从厨房听见声响钻了出来,父亲则站起来,身上还穿着我为他新买的衬衫,看到我回来似乎有点尴尬,准备到里屋回避。因为一场相亲,我们刚刚吵过,生怕我再和他吵并摔门离去,他已不止一次做出妥协。但是,迎面相对的那一刻,我看到他日渐苍老的面孔,内心一阵颤悟,如遭雷劈。本是做好心理准备回来受训的,没想到他竟然不训,且先行退场。

我柔声说,爸,我回来了。他终于转过身来,走过来接过我身中的包包,一步步地把我送到房间:累了,就先睡睡。待会儿起来吃饭,我叫你妈做你喜欢吃的。然后,为我关了门,悄声息地走了开去。我知道这个始终不向任何人低头妥协的男人,当他向女儿发脾气时,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女儿,爱得太深,而这种爱从来不分是非对错。

听着父亲粗粝的歌声,我在桌前回想着他这粗粝背后深情的一面,我捕捉到了其中的孤独、期待还有依恋。我在此添写一笔,或许多余,但感谢他让我活在一种质朴、有力的生活中,成为我理解世界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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