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当代人能于浅阅读甚嚣尘上的大潮中重新找回对书籍的“贪得无厌”,国人的文化素养将更上一层楼
观今日之文化风气,善藏书者已寥寥可数,更少见“藏书家”之谓。不少从事此道的商家,譬如北京的载道文化,专门制作些印刷考究、包装精美、开本大气、价格不菲的名著绘本和国学名篇,以激发国人爱书欲和藏书癖。初衷可赞,然奏效几何,怕是路漫漫其修远。
在当代,藏书貌似是少数人“躲进小楼成一统”的雅趣赏玩之术,和古时已难同语。实则不然。古今藏书者中,皆有注重“内容思想之精研,既藏也读”的专业学者,也不乏偏爱“封面目录之观赏,只藏不读”的市井之人。细细究来,今古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以读典籍之数量论,历朝历代首推清朝。清代人为了读书,须购书,图书市场因而长盛不衰。由购书发展为藏书,不论是否有闲暇尽阅,先买下再议。藏书自然成为特殊喜好。
清代人收藏图书,有嗜古之癖,尤爱宋、元刻本。藏书家“凡宋雕元椠与旧家善本,若饥渴之于饮食,求之必获而后已”,一旦重金而购,必“视为枕中之鸿宝”。清代藏书家为历代最盛,千册以上藏书甚为普遍,称不上“家”,而可谓“家”者必达数万册之巨,并建有书库,典型的有常熟钱谦益的绛云楼、秀水朱彝尊的曝书亭、北平孙退谷的万卷楼等。
不过,清代人藏书不限于学者,普通市井乃至不读书者皆有此爱好。藏书俨然成为时尚和炫耀的资本。据载,清代富商大贾以重金购买古书和古字画,制柜珍藏,却发现赝品比比皆是。某富商曾购得一部“宋版”书,书商指点云,封面为宋代五彩蜀锦,衬纸为宣州旧玉版,富翁大喜。翌日持之以示人,客人发现书名为“元秘史”,便问之:“岂宋时已预刻之耶?”富商方知上当。可见,不管真读书也罢,赶时髦也好,以书为贵是当时社会风尚,其间确存在以典雅为美的文化氛围。这种氛围和商品经济相结合,就变为古今糅杂、俗雅混同的社会景观了。
而今日的藏书环境更趋窄狭,商贾和学者收藏依旧,市井之人则很是少见。文化风气中的典雅不再,喧嚣至上,人心的浮躁更因电子阅读的大行其道而难以平复。人们的阅读范围变得前所未有之“广博”,而稀见精深。藏书更演化为一种奢侈,本应于大众中普及的淳雅之乐逐渐成为极少数人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企盼,这不能不说是数字阅读带来的文化悖论。
当代藏书家、故宫博物院研究院特聘研究员韦力曾言:藏书的基本素养是“贪得无厌”,不专一,不从一而终,追求环肥燕瘦的境界。倘若当代人能于浅阅读甚嚣尘上的大潮中重新找回对书籍的“贪得无厌”,国人的文化素养将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