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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5年7月19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不做亡国奴
□ 宋木仁

岁月的时针拨回到1933年3月21日春分。这一天,我降生在吉林省榆树县一个小小村庄。1931年9月18日,关东军在沈阳挑起事端,从此,东北三省3000万人民怒吼“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我这个无辜的新生儿和家人就开始过着被日本鬼子蹂躏、羞辱和欺压的亡国奴生活。

10岁那年从屯子小学四年级升入育民村国民优级学校,每天早晨全校师生列队操场召开朝会,向东京遥拜日本天皇。唱“满洲国歌”升“满洲国旗”。由校长宣读伪满洲国第一诏书——《回銮训民诏书》。在学生中不知是因为我个子大,还是嗓门高,指定我代表师生高呼“日本天皇陛下半截,半截,半截”(中文意思是万岁,万岁,万岁),并带领师生背诵:“天地内,有了新满洲,新满洲便是新天地,顶天立地无苦无忧。”

在日本经过特殊培训的王校长,梳着大背头,留一撮小胡子,说一口流利的日本话,天生日本相,全校的日语课都是他亲自讲授。有一天在日语课堂他说我“发音不准”,拿起竹板子就打手。我往回缩胳膊,越缩越打。接着他问我:“你哪国人?”我说:“中国人”,王校长愤怒了:“八格牙鲁,你是满洲国人!”然后让我罚站一节课。第二天,把我在朝会上的领诵给撤了。

1944年7月的一天,天气阴沉,空气稀薄。学校通知9点集合,列队出发到村西路口迎接日本人副县长。临行前留学日本的王校长亲自训话,务必要衣帽整齐,横竖成行,听从指挥。10点钟,四个骑兵列队引导,给坐在马车上的副县长开道。站在欢迎队伍前面的是村公署官员们,高喊着“天皇大神”的赞语。副县长坐的马车通过以后,有两个卫兵冲进我们学校队伍,把我们班的女生齐玉玲抓走。齐玉玲的妈妈到学校找人,校长不肯讲,也不准随便说。同学们猜来想去:齐玉玲高高的个儿,亭亭玉立,浓眉大眼,全校一枝花,是不是日本副县长……

几天后,齐玉玲妈妈到学校门前等候,放学出来的同学告诉她,齐玉玲还没回来。失望的妈妈含泪回家,走到西河沟小桥,坐在桥墩上,痴呆呆地望着学校的方向,盼女儿回家。

这年冬天,育民村公署有个鞠特务总到屯子里转悠,贼眉鼠眼,南窜北溜。原来他相中了我们屯大地主孙得时家的一辆“人头牌”自行车。这天,孙家少公子骑车出门,鞠特务站在道路中间双手拦住,说是自行车撞了他要没收。我伯父家是贫农,但大哥长河是全村“第一文化人”,敢同土豪劣绅作斗争。他说,“凭什么没收!”像是一颗未出膛的子弹,激怒了鞠特务,掏出手铐就戴上,乡亲们作揖求饶。鞠特务呼喊随从连人和自行车带到村公署。几个月后才知道把大哥以“思想犯”逮捕,关进特务机关日本守备队直属的“矫正辅导院”。

转年夏末秋初,屯子里的几十匹马都赶到草甸子上放牧。日本骑兵骑着3匹烙有日本军营圆形火印的军马跑过来冲进马群抢马。我叔伯二哥家的枣红马被看中,二哥发子拉住马缰绳不放,骑兵连人带马一起拖走。家里度日如年,盼子归来。后来才知道他们也把二哥关进了“矫正辅导院”。在那里受尽吊大挂、灌凉水、抽皮鞭、夹手指、冻冰棍、压杠子等酷刑。“顽固不化”的人还要塞进布满铁刺的铁笼子里滚动,有的还电锯碎尸。

被日本鬼子抓走两个儿子的大娘,天天到屯子西南梁往“矫正辅导院”的方向望着,望穿双眼盼儿归。看见过来的人喊一声:“长河回来了?”人家摇摇头。又冲着过路人呼叫:“你是发子呀?”没人搭话,眼泪滴答滴答掉。缠足的双脚走肿了,出血了,就在院子里坐在地上不停地喊长河,叫发子。呆了,傻了,疯了……

从1940年开始,日本政府着手实施向中国东北地区“百万户移民计划”,强行霸占我农民土地,交由日本“开拓团”耕种。开拓团民要向日伪当局“供出”粮食。一天,屯子十几个人,到山崴子地里刨茬子备耕。这时有两个日本骑兵跑过来,连声骂道:“八格牙鲁!”指手画脚地说:“这块已经归皇军大大的有了。”说罢,就把一个写有“小泉二”的木牌钉在地上。失去土地的农民只好为开拓团“打工”。为了抵制常常“磨洋工”,这是失去土地的庄稼人,以民间方式进行的乡土抗争。开拓团首领训斥说:“支那人懒,春困秋乏夏打盹,十冬腊月小迷糊!”我们屯子有三个青年被抓壮丁,强征入伍充当侵略战争的炮灰。

再把岁月的时针拨到1945年8月15日。“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这歌声传到了我家乡那个小小村庄。1945年东北光复,东北人民结束了长达十四年的血腥生活。

9月的一天,县人民广场红旗飘飘锣鼓阵阵,伪县长常荷禄的公审大会在这里举行。当死刑令宣布以后,全场欢呼、鼓掌,热泪盈眶。

今天依然不见我的叔伯大哥、二哥,也不见我的同学齐玉玲的身影。恕我向你们禀报:家乡解放了,新中国诞生了,中华民族强大了,祖国大地红日高照,霞光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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