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做得再鲜亮,也少了沉甸甸的底蕴,如何能在历史的风烟中兀自顾盼生辉
在父母家附近,有一处老旧的院落,几十年大门深锁无人问津,似已被时光遗忘。但其门上,却挂着一块小而简陋的牌匾,上书“王卓然故居”,落款竟赫然写着“张学良手书”,似乎提醒着人们,这其实是个不该被忘记的地方。
每个人都知道少帅,但是这个能够劳动少帅大驾去为他的故居题字的王卓然又是谁呢?查阅历史,我才知道,王卓然曾在张学良主政时期任东北大学教授、东三省保安总司令部咨议,并被张学良聘请为自己子女的家庭教师。王卓然还是“九三学社”的发起人之一,1946年,他与许德珩等科技、文化界知名人士发起成立“九三学社”。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总理亲自安排王卓然任国务院参事,从事文字改革和科普工作,直至1975年去世。
知道了这些,以后每每再经过那里,便禁不住要对那院落多看几眼。夏日,院落的围墙和门楣上杂草丛生,大雨过后,越发长得恣肆;冬日,草木枯萎,那院落静静地站在那里,与人无干,事不关己。在历史的长河中,它似乎甘于被遗忘——但是,我们却不该将其遗忘,那是一个有历史、有故事的地方,是一个还存在着的活的历史文化遗产,它虽然不能像纪念物一样被收入博物馆保存起来供后人瞻仰,但它有着同样深厚的价值,值得我们采取适当的方式去管理和保护。
这方式绝不仅仅局限于建设纪念馆,那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太铺张。但是任其闲置甚至自生自灭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向。实际上,我们可以把它开辟出来,经过简单而必要的修整,作为办公地点、公益性活动场所甚至供普通市民居住。
在全国各个地方,这样的例子并不少。
例如,位于北京南城的明万历年间修建的“敕建长椿寺”,就被开辟为“宣南文化博物馆”。据考证,宣南文化堪为北京文化的源头、缩影与精华,尤其在明清两代,许多文化名人聚居于此,留下了丰富的佳话。如今,宣南文化博物馆已成为人们品味老北京文化的好去处。
再例如,青岛市除了把康有为故居和老舍故居分别开辟为纪念馆和博物馆之外,对其他历史、文化名人的故居大多是经过认定予以挂牌保护。走在青岛街头,你很轻易就可以看到某个院落的门边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某某某故居”。但是这些“故居”里都住着人,且大多是普通市民,他们为这些故居带来人气,使它们在持续的存在中活色生香。
需要注意的是,后面这种挂牌保护的形式,需要恪守一个原则,就是要在保持建筑物原貌的前提下,只作必需修整。这样,这些建筑才能充分体现出城市历史文化脉络的延续性,对其保护才有意义。
随着人们对文化遗产理解与认识的深入,文化遗产的概念不再局限于具象的纪念物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一些人们居住、工作、节庆等的城市空间也被纳入文化遗产范围。文化遗产外延的扩大,要求我们给出更多更适合更行之有效的保护措施。其中,对于散落于民间的名人故居等历史文化遗产,必须加强日常管理与监测,同时积极复兴传统文化,在此基础上,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历史文化遗产的价值,进而传承之。此外,更需要积极行动起来的是,加强文物部门与建设、国土等部门的合作,避免和减少各种城市与自然灾害对遗产真实性造成负面影响。
近日,再次经过王卓然故居,发现其门楣已低垂。老木朽矣,已不堪砖瓦的重负。可以想见,在即将到来的这个夏季,一场暴雨过后,那门楣很可能就会轰然塌落。而其南面的院墙,也被一枝肆意伸展的树枝压出了一道缺口。我心里默念,希望有关部门看到了会来及时修缮,否则,这段历史将不保;如果待完全损毁之后再重建,说句实在话,赝品做得再鲜亮,也少了沉甸甸的底蕴,如何能在历史的风烟中兀自顾盼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