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不仅仅是对亡者的哀思,更是要诱发后人对未来生活的思考和人生价值的重新定位
上学以前,我总是抬头仰望大人们从树上摘下刚发芽的嫩枝,随手做成一个小小的柳哨。虽然也可以向他们讨要一截树枝,自己制作,却总感觉不如他们从容惬意。后来随着年龄增长,自己不仅可以伸手够到发芽的树枝,甚至可以扯下柳条,采下山间野花,编织一个美丽的花环,戴在自己心爱的姑娘头上,却失去了年少时候的单纯与渴望。
长大以后,生活的忙碌冲淡了对清明的关注,或许印象中仅仅残留的是旁人拉家携口回原籍祭祀先人的忙碌情形。
山西的祭祀习俗很简单,金山、锡箔、冥钱、烧纸,再加上四生四品,香烟缭绕中就完成对先祖的敬畏。中年后的我也不幸跌落到阴阳两隔的轮回中,父母的离世使我之后的每个清明都在回忆和伤感中度过。
有一年清明归乡途中,与一位80余岁的老人在山间小路不期而遇。老奶奶拄着拐杖带领她的儿孙刚刚祭奠完自己早逝的丈夫。或许是时间久远,在她的目光中已经看不到失去亲人的悲痛,相反却流露出一些少女的羞涩与期待。
老人的孩子告诉我,父亲在他们小时就离世,是他的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们拉扯大。但无论再忙再累,母亲都会亲自来到丈夫坟前,烧把纸,絮叨半天。“那不叫絮叨,是告诉你爹我们现在很好,你看你们都大了,孙子重孙子都有了,你爹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用不了多久,我也该找他去了。”老人家说着说着就像个孩子一样笑了。
是巧合还是老古人独具匠心的安排,不得而知,但在清明前后本是万物复苏、绿意萌发的时节里,要和故去的亲人面对面,形成泾渭分明的生命桥段,不仅仅是对亡者的哀思,更是要诱发后人对未来生活的思考和人生价值的重新定位。祭奠之后转身离开的刹那,尤其是雨润新枝、青山满怀尽收眼底的时候,心情也当豁然开朗。
这种新生和隽永的力量往往让人感叹。就是因为这种新生和隽永,清明期间,在绿荫葱茏之前,后世子孙就必须回乡,回到故去亲人的身边,告慰先人,警醒自己。于是,清明时节不再是游玩,不再是一根小小的柳哨。如今,春光里我们要做好自己,才能如那位老人一样从容面对早逝的丈夫,在灵魂深处记忆起沿袭千年清明节的本源,继续千年清明节时柳哨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