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不器
北京周口店地区有一座宝金山,山下有座玉虚宫。北京很多登山者都去过宝金山,不少人也顺道探访过这座隐藏在深山里的道观。在那样一个曾经人迹罕至的地方,玉虚宫可以算是一座规模宏大的道教建筑群。至清朝末年,玉虚宫日渐败落,而皇宫里的太监正好需要寻找一处养老的场所,就出资购买下来。传说这里一度是李莲英的避暑行宫,更为其增加了一些神秘色彩。和很多人一样,初到这里的时候,也曾有几分疑惑,建造道观以及后来太监们购买,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呢?查阅了一些资料才了解到,别看现在荒山野岭,过去这里可是非常重要的交通要道,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初,还是山区通向平原的主要通道,山口处的黄山店村是三条交通大道的交会处,相当于现在国道上的枢纽地段。原来是沧海桑田的时代变化,让我们今天对当年人的选择产生了疑惑。
这倒让我想起了不久前电影导演冯小刚的一个建议,他希望恢复部分繁体字,让字形看上更美、更具备中国文字形声意义的繁体字重新使用。他的建议我不想评论,因为他也只是建议选择50个或更多有含义的繁体字,增加到小学的课本里,让小学生感受传统文化,作为探索实验也无不可。但他的建议引起了网络上很多人的共鸣,从赞成恢复繁体字开始声讨简化字,有过激者甚至把当年的汉字简化称之为文化灭绝、焚书坑儒,就实在是太过分了。这就和我最初不理解玉虚宫为什么要建在偏僻的宝金山麓一样,当你用偏离了时代背景和存在环境的眼光来看待曾经的事物,结论就会带有十分强烈的主观色彩,难免产生偏颇。
作为文化符号,文字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所谓“原生态”。在历史上,随着书写方式和书写工具的演变,经历过很多次演变,我们的汉字从甲骨文、金文变为篆书,再变为隶书、楷书以及行书,就是一个不断简化的过程,都是为了能有更多人会认字写字,让文字摆脱无形中与阶层、身份的种种纠缠,真正成为文化传播的工具而不是进阶。试想,没有简化字,许多农村孩子本来读书的时间就少,如果字再难识难写,他们可以掌握的知识就更少了。声讨当年汉字简化的人大多数是网络上所说的“键盘党”,所持的视角还是从电脑时代居高临下的回望——反正简化字繁体字用差不多的键位同样可以打出来,要是拼音就完全一样了。真要是不让他们使用电脑,给他一支笔,让他再来呼吁一下,恐怕他也难免忧郁了。
和汉字一样,所谓“原生态”其实也都是在发展变革的,不变的都是化石。在我们的生活中,还会有不少类似这样今天的目光与变化中“原生态”的冲突:我有一些喜爱户外探险的朋友,他们经常去一些相对很偏僻很荒野的地方,回来后难免抱怨,哪儿哪儿又多了一座桥,哪儿哪儿的路拓宽铺上柏油了,他们认为这是不注意保持原生态的做法。在他们眼里,挂在溜索上滑过江面才是原生态,道路最好是狭窄难行的土石路才够原生态。我只能和他们说,你要是在那里生活的人呢?你之所以喜爱荒野,是因为你身后有一座都市可以回来,人家呢?
说句题外话,坚持今天的视角有时还会破坏审美感觉。我喜欢看日本的推理小说,身处当今的科技时代,再看一些老作家的作品,一部手机足以让很多作品精心布置的谜局索然无味。不光是作品中的情节经不起推敲了,现实中的有些谜题也摇摇欲坠。某论坛上有人提出,随着数码相机和手机摄录像功能的普及,全球目击UFO的案例反而越来越少。他认为很可能以前那些仅仅依靠口述或无旁证的影像提供的UFO案例有伪造的嫌疑,现在再要那么做难度就大多了。对这个观点,我觉得很有道理。反过来,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对当年《飞碟探索》等科技读物的红火产生怀疑,就变得很没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