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欧央行推出新版QE,各国掀起新一轮降息潮,全球货币战争模式俨然已经开启。考虑我国经济正处于“三期叠加”的关键阶段,面对全球货币战乱局,我国宏观政策应当保持定力,以我为主,重点在于把握国内外形势,做到统筹谋划、综合施策。
新一轮全球货币宽松浪潮来袭
进入21世纪以来,经济金融全球化高歌猛进,各国相互依赖相互影响,并且程度不断加深。这在客观上要求,各国的政策和监管要加强协调,货币政策也不例外。国际金融危机之后的实践表明,各国央行共同推动货币宽松,一度让全球经济转危为安,在稳定全球经济金融体系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
2008年9月全球金融海啸爆发,10月,美国、欧元区、英国、瑞士、加拿大等央行同步降息0.5个百分点,同时中国央行积极跟进,于10月8日和15日先后降息0.27和0.5个百分点。此后,为了合作应对危机,早日实现复苏,各国央行在2008年12月、2010年10月、2011年9月、2012年7月和12月,均同步或相继采取了降息、注入流动性等措施。2013年5月,由于全球主要经济体增长均显乏力,欧央行率先下调基准利率,在随后的13天内有11家央行先后跟进降息。
上述主要经济体纷纷实施宽松货币政策,尽管一度引发全球共度时艰患难与共的赞美,但不时还会传来货币战争正在进行的质疑。在区域性或全球性危机爆发时,一国先行主动推动货币贬值,往往能促进本国出口增长,取得对他国的竞争优势,有利于推动经济复苏。1997年至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东亚各国就曾出现竞争性贬值局面。但当各国货币都竞相贬值时,任何一方的出口优势都难以显现,反而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危机的进一步蔓延和扩大,不利于区域经济金融稳定。这一教训直接催生了后来的东亚货币金融合作,达成了共同增强抵御外部金融风险能力的共识。
2015年1月以来,以欧元区推出新一版QE和瑞士取消瑞郎汇率下限并降息为标志性事件,先后有十多个国家加入降息行列,宣告了新一轮全球货币宽松浪潮的到来。此次降息潮的最大不同在于缺少了美国的身影。与此相应的是,全球市场对美联储将于2015年加息的预期不断增强,近半年来美元指数持续上升。一边是美元指数上升,一边是各国推动货币贬值,夹在中间的人民币遭遇政策选择难题。如果人民币跟随美元对其他货币升值,将会削弱我国的出口竞争力;如果人民币跟随各国货币步调实行贬值,虽然短期内可能有利于出口,但也不能根本改变我国低成本优势已经转化的严酷现实。
人民银行降准降息的内在逻辑
从时间轴上来看,中国人民银行于2014年11月21日宣布降息,瑞士在近一个月之后的12月18日降息。到了2015年1月15日,瑞士进一步宣布放弃瑞郎汇率下限,同时再度降息。而中国人民银行则在2月4日宣布降准,好像又在跟随各国货币宽松步伐,加入到货币战的行列中。
事实并非如此。不论是2014年11月的降息,还是2015年2月的降准,中国货币政策的核心逻辑在于促进国内经济的稳健运行。一是瞄准经济稳定增长,通过降低社会融资成本,刺激企业和民间投资,缓解经济进一步下行的压力;二是瞄准物价合理上涨,通过保持一定的货币供给增长,避免物价涨幅回落到过低水平;三是瞄准国际收支平衡,避免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继续上升,损害我国出口竞争力。
人民银行从降息到降准,遵循了稳健的货币政策主基调,同时注重灵活性,保持松紧适度,寓改革于调控。需要注意的是,2014年11月的降息不是中国本轮货币政策“趋松”的开始。在这次降息之前,2014年4月和6月,人民银行先后两次实行定向降准;2014年7月、9月和10月,人民银行先后三次降低正回购利率;期间还使用MLF、PSL等新型货币政策工具投放流动性。
同样的,2015年2月的降准也不是本轮货币政策“趋松”的结束,人民银行在2月底再次宣布降息。从一系列经济金融先行指标来分析,2015年一二季度中国经济下行压力依然较大,特别是半年多来物价涨幅持续回落,实际利率进一步走高,明显抑制了实体经济扩大投资的积极性。
货币硝烟中的人民币汇率走向
纵观2014年,人民币除了对美元和港币贬值2.4%之外,对主要经济体货币几乎全部升值。其中,人民币对俄罗斯卢布升值.2%,对日元升值11.2%,对欧元升值10.6%,对加元升值6.3%,对澳元升值6.1%,对马来西亚林吉特升值4.6%,对英镑升值3.7%。人民币同时对这么多货币升值,尽管有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给予人民币强力支撑的合理因素,但实际结果对中国出口竞争优势造成冲击。
进入2015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继续贬值,1月份单月贬值幅度达到0.8%。随着多国掀起新一轮的降息潮,各种货币竞争性贬值风险增大,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仍然趋于升值。若以实际有效汇率计算,2014年人民币累计升值5.9%,对我国出口增长带来实质性的不利影响,全年出口仅增长4.9%,增速创近五年新低。2015年1月,我国货物出口同比下降3.2%,对欧盟、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巴西、俄罗斯、印尼、南非等出口均为负增长。
近期各国相继实行货币宽松政策、推动货币贬值,人民币汇率不宜一味地简单强调保持稳定,而应不断完善汇率市场化形成机制,更加尊重市场供求力量的博弈,主要由市场来决定人民币汇率的走向。由于市场预期美联储将于2015年加息,美元指数持续上升,强势美元引发全球投资者跨币种重新配置资产。这在外汇市场交易上得到了体现,即对美元的需求增加,对人民币的需求减少,由此导致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贬值。这是市场理性抉择的结果。但是,随着全球资产再配置的进行,预计人民币对美元汇率贬值不会持续下去。
如果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继续升值,势必会削弱我国出口增长的动力,不利于实现今年稳增长的首要经济工作目标。尽管如此,我国还是不宜贸然加入全球货币竞争性贬值的行列。首先,保持人民币汇率的相对稳定,符合我国的中长期战略利益。其次,中国经常项目顺差占GDP的比重处于2%左右的合理水平,人民币汇率总体上处于合理区间。第三,中国经济增速仍然居于全球主要经济体前列,人民币和人民币资产仍然具备较强的吸引力。
综合施策应对全球货币战迷局
应对当前全球新一轮的“降息潮”和“货币战”,必须首先清醒认识和把握国内外环境。放眼世界,2015年经济复苏形势恐怕不如市场预想的那么乐观,欧洲低速增长遭遇希腊债务危机,新兴国家经济金融稳定面临考验。反观中国,内有经济下行、产能过剩、信贷质量堪忧等难题,外有出口压力大、竞争性贬值等风险。在这样的条件和环境下,中国要应对挑战、推进发展,仅凭单一的货币政策或汇率政策是不够的,必须统筹谋划,综合施策。
一是更加坚定地转向内需,发挥投资的关键作用和消费的基础作用。要把转方式调结构放在更加重要位置,逐步推动经济实现内生增长。要创造更好的消费环境和消费条件,鼓励和支持信息、养老、旅游等新型消费。要加快投资核准制度改革,切实取消和减少审批事项和前置条件,推进三大新区域战略相关的基础设施投资项目。
二是应引导和支持企业做好应对出口困局的准备,在尽力促进出口增长的同时,鼓励我国企业扩大进口,特别是要增加资源性商品以及高端装备和技术的进口,适度增加消费品进口。我国各类企业也要寻求在全球配置资源,培育参与全球竞争的新优势,向我国中西部或发展中国家和地区转移产能,在靠近原材料产地、产品市场或劳动力成本较低的地方进行生产。
三是鉴于经济下行压力增大、物价涨幅水平偏低,未来中国货币政策宜适度趋松。未来几个月的货币政策调控,一方面,要避免货币供给增速进一步下降,为投资增长创造良好融资环境,特别是保障国家重点项目资金到位;另一方面,要寻求降低社会融资成本,给实体经济减轻利息负担。此外,还要关注资产价格走势,防止泡沫化。
四是我国在坚持人民币汇率市场化改革方向的同时,还需密切关注外贸顺差、外汇占款、跨境资金流动等变动趋势,既要让市场决定汇率走向,允许人民币适度贬值,也要保留在合适时机干预人民币汇率的可能性。在人民币对美元贬值的环境下,要密切关注外币贷款风险,避免过度的风险暴露,确保及时足额偿付。还要继续支持人民币国际化,鼓励在对外贸易和投资结算中更多地使用人民币,放宽对人民币境外投资的限制,允许更多的离岸人民币回流投资境内。
五是加强国际宏观政策协调,避免以邻为壑,反对贸易和投资保护主义。通过双边和多边领导人会晤和财长及央行行长会议,推动落实G20峰会以及APEC领导人会议提出的加快全球经济增长的议程,督促部分发达国家进行结构调整和推动制度改革,而不是一味地通过宽松货币、汇率贬值来刺激经济。要做好预警和监测,防范新兴市场发生金融危机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