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六年,我都是在平顺中学度过的。初中二年级开始上物理课,牛老师是物理老师,很快又当了我们的班主任。
牛老师叫牛宝珍。他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是严厉。他给我们当了两年班主任,后来我读高中,也时常在校园里遇见他,但几乎没见他笑过。至今刻写在我记忆深处的还是牛老师那一脸的严肃。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站在教室门口,用严厉的眼神看我们的情景。
那时,牛老师家距离我们的教室很近,几乎与学生宿舍到教室等距离。夏天午后,我们总是贪睡,不赖到最后一刻钟,谁也不想起床。但下午不管是哪个老师的课,牛老师都会等在教室门口。他时常端一杯水,站在那里,看谁迟到。对于迟到的同学,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严厉地看着你,一直到你走进教室。许多时候,我们并没有迟到,也经常被“严厉地”审视。因为牛老师常常在上课前十多分钟就站到了教室门口。在他严厉的眼神中,我们班同学迟到的很少。
在严厉的背后,牛老师也给我们留下许多温暖的关爱。那时,我们经常喝不上开水。住宿生每个宿舍都有一个水桶,每天早晨去食堂打多半桶开水,供全宿舍十几个人喝。如果是夏天,午睡之后和晚自习之后还各能打来半桶开水。此外,口渴了就需要自己解决。而那时候,牛老师家常常成为我们要开水的地方。我和小伙伴都曾经到牛老师家要过水。有时候赶上家里没有开水,牛老师的夫人便会热情地捅开煤火,赶快给我们烧一壶。这位慈祥的师母认识我们班许多学生。不管牛老师在不在家,我们都会在口渴的时候,去他家找开水。
和别的老师不太一样,这位带物理课的牛老师经常看《中国青年报》。有一个时期,我总是赶到传达室去替他拿报纸,而且拿了以后先不给他送,留在自己手中看一天。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这样做多少有些“偷偷摸摸”。一天傍晚,我在教室里看得津津有味,被牛老师碰上了。我当时害怕极了。一是因为我看报纸过了吃饭时间,二是因为这报纸是牛老师订的,我在“偷”着读。没想到,牛老师只轻描淡写地叮嘱我不要耽误了功课,然后就走了。后来一段时间,我还去“偷”他的报纸读,他一定已经发现了,但从来也没有说过我什么。
牛老师没有上过大学。听说他是“文革”之前的某一届平顺中学的高中生。那届学生后来有许多人都成了县里的各级领导,但牛老师依然是一个老师。没有上过大学的牛老师,究竟把多少农村的孩子送进了大学,恐怕他自己也没有计算过。
2005年秋天,突然听说牛老师去世了!我脑海中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他那严厉的眼神。牛老师不当我的班主任已经快三十年了,但他的眼神却从我的记忆深处一次次显现出来,而且愈益清晰。牛老师的老家在县城不远处,每次路过那个村子时,我都会凝望那苍翠掩映的群山。我不知道究竟哪座山成了牛老师最后的归宿,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端着水杯,站在教室门口看我们的眼神!对我的人生,那是永远的鞭策和督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