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菊,也是须秉性相通的。
人淡如菊,才能相知而成为知音
菊花,开在篱园边,最好。不需太多,就几棵,零零星星地散布在那儿。
竹篱疏落,几根牵牛花的藤蔓,璎珞缠绕,似是柔软缠绵的秋思。金黄灿然的菊花,昂然,挺然,开放在那儿,灼灼盈目,绚烂中透几分萧疏,再加上篱笆上的牵牛花,与之映衬,就觉得,天地万物,愈加鲜明可爱了。也许,花朵和叶片上,还缀着晓寒的露珠,晶莹透亮,看上去,真个是叫做清爽。
一个人,悠悠地从篱边走过,赏着篱岸的菊花,继而,举首遥望深湛的秋空,恰好又有一行大雁,翩翩飞过,便觉意态萧远,心旷神怡。
有几年,我居住在乡下,喜欢在窗前植几株菊花。也觉得好。
有野生菊,也有盆栽菊。野生菊是我从乡野移植而来的。植栽在花畦中,灌园、施肥、灭虫,直到秋天里,开出金灿灿的花儿。盆栽菊,大多是从集市上购买的,各色都有,黄的、红的、绿的,还有难得的黑菊花。我通常把盆栽菊围在野生菊花的周围,多余的,则散布在庭院的各个角落。
整整一个秋天里,菊花满院。
早晨,一起床,天光明亮,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就能看到满院的菊花。于是,心中一片喜悦。整个一天下来,我都心存欢喜,工作情绪好极了。黄昏时分,则喜欢泡一壶茶,在庭院中缓缓啜饮。我啜饮清茶,也啜饮着大好的菊花秋光,啜饮着秋菊里流淌着的文化意蕴。菊花香淡,“暗香”而已。但每在薄暮时分,我却总能嗅到氤氲的花香。我知道,这种氤氲的菊花香,更多的,其实是来自心中。
很多时候,心到,便生香。人种的是菊,更是一份心情,一种风雅。
菊花,有多种色彩,但惟有黄色,才是菊花最本色的色彩。野生菊,都是黄色的。所以,赏菊还是要赏野生菊。人工栽培的菊花,虽然异彩纷呈,花色鲜艳,但毕竟太过雕琢了,失却了菊花天然的风致。野菊花,也最能体现那种“黄花瘦”的情韵。
我的家乡,有一块高地,叫做“花埠子”。“花埠子”,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开满花的地方。花埠子上,杂草不生,就只有菊花。青葱一春一夏,直到秋天里,花开满埠。野菊花,无人修剪,任其自生自长,所以,花头多而碎。花开时节,一朵朵,一簇簇,一团团,一串串,一蓬蓬,绚烂极了,热闹极了。花朵,摇曳着,拥挤着,耳语着,整个“花埠子”,成为了飘逸在陆地上的花海。
乡人也风雅。花开时节,总会有许多人去赏花。女人居多,姑娘更多。
赏花归来的姑娘们,大多会选几枝菊花,插在头上,“菊花插满头”,真真是如此。回归路上,摇摇摆摆,婷婷袅袅,风流散溢。野菊花,插在村姑头上,野味盎然,最是得当,也最是风情。
菊花是入得诗的。
陶渊明独爱菊,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把菊花写尽了。意态,悠然、潇洒,那菊花的神韵和人的情致全写出来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赏得菊花,只有像陶渊明那样,淡泊名利,逃得世俗羁绊的人,才最是菊花的知音。李清照也喜欢菊花,只是瘦瘦的菊花,更多的时候,是在绽放李清照的一怀愁绪。
《芥子园画谱》中,有许多菊花图。所以,寻常人,也能涂鸦几笔。几乎所有的画家,也都画菊,但似乎,唯徐文长大写意画菊,冷峻、疏朗,野逸之气饱满,得菊花之自然神韵。
人与菊,也是须秉性相通的。人淡如菊,才能相知而成为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