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语言裹挟文化的时候,我们既要把身心舒展开来,去感受时代创造那活泼的气息,更要把我们的神思“定”下来、“静”下来,让穿越了数千年时空的语言文字在网络潮汐里安静地待一会儿。
2013走了,2014来了,这些天,缤纷的语言混合着辞旧迎新特有的情绪,充满着人们的对话与表达。特殊的时间刻度,总会带来特别的心灵悸动。
于我而言,2014年的一个新开始,就是写这个专栏了。《周末》主编早在微信里追问:“这个文化专栏起个神马名字好呢?”我就有些心虚有些惭愧地回复:名字还没想好,大致是“文化思语”吧。
为什么心虚呢?因为觉得“文化思语”这几个字好像不够“网络”不够“新媒体”,可又感到惟有这几个字能准确而稳重地表达我对这个专栏的期望——对文化的所感所思所悟,淡淡的,不那么明艳,不那么张扬,只要一份真诚和思考的沉淀。准确了却也平实了,稳重了却也朴素了,而这种风格和热门的“网言网语”是有很大距离的。
必须正视这样的事实:网络已经深刻地改变了我们所有的文化,且这种改变还在呈加速度态势发生。作为文化表达重要方式的语言文字,是改变中最剧烈的部分之一。不管是口语,还是书面语言,都已打上了强烈的网络表达的印记,并不断裂变。网络语言成为一种时尚消费,人们说话,如果不用点网络词汇,似乎就赶不上趟了。
不能不惊叹网络表达那惊人的创造力。这是真正的群众创造,也是规模空前的群众创造。无数个个体的创造聚合在一起,不断碰撞、传递、扩散,灵感不断被激发,活力不断被释放,极其精彩的思想和语言由此涌现出来并迅速成为大众文化广为流行。当我第一次听到“泪奔”、“石化”、“超赞”这样的网络词汇时,当看到“2013—2014”这个简单的数字被网友升华为“爱你一生一世”的表达时,学语言文学专业的我禁不住赞叹:太妙了!而诸如此类的网络语言还在不断被创造出来,让我们的文字具有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弹性。
对文化工作者来说,面对语言文字这样的生命弹性,压力是空前的。无论个人的才华是多么横溢,在活力如此强大的网络创造面前,也会感到底气不足。一些名导名编、大师大家的作品里不乏网络文化的影子,甚至直接将网络上的段子、语言“为我所用”,从当年以个人创作引领流行文化变为对流行文化亦步亦趋,这并非个人的创造力不足,而是网络文化这种群众创造的力量太强大了。
即使是普通人也会感到压力。网络表达像一阵风、一阵潮,稍纵即逝,去来无踪——今天流行的词汇你不用,你就out(落伍)了;流行几天随风而逝,你还在用,你就成出土文物了。在盘点2013年时,一家都市报纸专门做了一期“2013网络流行语大辞典”,包括名词解释、例句、练习答卷等等,如“喜大普奔”、“人艰不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等。这样的流行语,对很多人来说,没有名词解释还真搞不懂,毕竟,网络不是我们文化创造的全部。
风来风去,叶落了,花谢了,大地安详地在那里,护佑着我们的生命;潮起潮落,沙随着浪走了,积淀而生的珠贝静卧在那里,经岁月而愈加晶莹。在网络语言裹挟文化的时候,我们既要把身心舒展开来,去感受时代创造那活泼的气息,更要把我们的神思“定”下来、“静”下来,让穿越了数千年时空的语言文字在网络潮汐里安静地待一会儿,让汉字的悠久、优美和隽永的表达以及其间的文化蕴涵,得到欣赏和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