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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3年8月11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平生志在治山川
□ 本报记者 杜 铭
谭靖夷,中国工程院院士、水利水电工程施工专家。主持建成流溪河、柘溪、乌江渡、东江等大中型水电站大坝8座,形成水电站总装机163万千瓦,灌溉农田150万亩。其中,贵州乌江渡水电站为岩溶地区建设高坝开辟了道路。

“平生志在治山川,闽粤湘黔不计年;何惜青春成白发,喜看水电展新篇。惊涛骇浪犹萦梦,高峡平湖别有天;四化征途堪再战,丹心捧向红旗前。”今年92岁高龄的水利水电工程施工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谭靖夷,在61岁入党的当夜,曾用这样的诗句抒发自己一生的志向和水电情怀。

“我这一生还真和我们党有不解之缘呢!”谭靖夷动情地对记者说,“我一生有几个重要时段,都紧密地联系着中国共产党。1921年,在中国共产党诞生的那一年,我在衡阳出生。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年,正在福建古田溪水电站工作的我热切地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虽然当时未能如愿,但那却是我真正走向党的怀抱的第一步。今年是建党92周年,我今年正好92岁。可以说,我是和我们党一起长大的。”

得知记者前来采访,谭老又作了一首《耄年吟》:“得展平生志,工成利在民。百年争旦夕,万木喜逢春。”字里行间,饱含着对祖国和人民的深情厚意,以及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拳拳之心。

报效国家 结缘水电

我就是喜欢祖国的山山水水。

谭靖夷,这个名字就烙有深深的时代印记。1921年,出生在湖南衡阳一个小山村里的谭靖夷,被父亲寄予了殷切期盼,希望他“将来能为多灾多难的祖国效劳”。“靖夷”一词,来自《诗经·大雅》:实靖夷我邦。从此,谭靖夷的一生,就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紧密相连。

投身水电事业,则是因为1946年谭靖夷大学毕业时,当局曾考虑按照孙中山先生在建国大纲中提出的构想,在长江三峡建一座600万千瓦的水电站。各大报纸都在宣传三峡工程,谭靖夷深受鼓舞。所以,尽管班上大多数同学选择了待遇优厚的铁路工程,他却毅然选择水电作为一生的事业。这一干就是67年。

从古田溪电站开始,谭靖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施工一线,与水电工程建设结下了不解之缘。1952年3月,古田溪水电站主体工程引水隧洞开工。引水隧洞刚开挖就遇到了拦路虎——硬似钢铁的流纹岩,工程进展缓慢,而从有关隧洞开挖专著上也难以找到现成答案。年轻的谭靖夷和其他技术人员一道,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在实践中寻找解决办法。每次钻孔爆破后,他们都钻进隧洞实测钻孔爆破具体数据,晚饭后又和工人师傅聚在一起研究,不断修改钻孔和爆破方案。仅用了3个月,隧洞单头月开挖进尺就提高到120米。

直到今天,他依然坚持到工地下现场亲自查看施工情况,直接和一线员工交流,解决具体问题,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他经常是一个山头接着一个山头地跑,不到一线工地不罢休,再困难再危险也拦不住他。尽管早已退休,从1990年到2010年的20年间,他依然以高龄之身从事水力发电工程技术咨询活动,时间长达3213天,平均每年160.6天,至今也未停止外出活动。

谭靖夷也曾多次有机会调到北京。在农村长大的他,声称自己就是喜欢祖国的山山水水,而不是大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他放弃了大城市的优裕生活,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条件艰苦的水电工地,选择了把自己的青春和汗水洒遍祖国大江南北。

追求完美 一丝不苟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工程质量来不得半点马虎。

中国水利水电第八工程局有限公司总经理朱素华,自称是谭老的“徒孙”辈,他们对谭老是既尊敬又害怕。因为谭老总是一丝不苟,对工作极其认真,每一项数据都问得很细,经常问得他们答不上来。他在工地考察,对于工程关键部位,条件再艰难也要亲自去察看。每次看到施工过程出现不符合要求的地方,他都会提出严肃批评。特别是对三峡、溪洛渡这样的巨型工程建设,他提出了“完美无缺、无疵可求”的质量要求,严把质量关。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贯穿了他的一生。

1956年5月,谭靖夷参加广东流溪河水电站建设。当时,未满35岁的谭靖夷被破格提拔为总工程师。在流溪河工程中,谭靖夷十分重视质量,规定拱坝模板安装误差不得超过5毫米。有一次,因模板在浇筑过程中变形超出要求,混凝土出现了几个平方米的蜂窝麻面,他责令大坝工区主任和主任工程师在工区职工大会上作深刻检查。有人认为这是小题大做,谭靖夷却认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工程质量来不得半点马虎。他授权工程质检人员:质量可能出现问题时,可现场下达暂时停工令。严格的制度,强化了大家的质量意识,整个工程建设中被暂时停工的情况只发生过一次。

流溪河工程从1956年7月开工到1958年8月正式发电,历时仅两年,建成一座拱坝、一条引水隧洞接地下厂房,工程质量优良,施工期全坝无裂缝,坝基灌浆廊道无渗漏。

有一次,一位日本水电专家到流溪河电站参观,根据以往的经验,估计坝内灌浆廊道会有渗漏积水,进廊道前要求换上高筒雨靴。可到了廊道里,他发现整个廊道都是干的,到处寻找,只找到一个灌浆孔孔口稍有湿印。他惊讶不已,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中国人创造了奇迹”!

1989年和2008年,谭靖夷本人也曾两次重访流溪河工程,穿着布鞋走进坝内灌浆廓道,目睹廓道仍然滴水不漏。2008年,他还要求从坝面取混凝土试件进行试验,结果表明混凝土强度不但没有衰减,反而提高了。谭靖夷说,“看到电站几十年后还焕发着青春的光芒,我甚感欣慰。应该说,流溪河电站拱坝是我一生中最满意的一座坝。”

谭靖夷一生参与修筑过80座各种类型的大坝,亲身打过风钻、放过炮、浇注过混凝土,并在水电施工技术攻关和创新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被业内尊称为“筑坝专家”。2008年汶川大地震的震中,距离他领导水电八局建设的沙牌水库大坝只有30多公里。山都震塌了,大坝却岿然不动,结构和坝体表面完好无损,被誉为汶川特大地震中最“牛”的大坝。

勇于创新 突破禁区

原来不会干的事,现在会干了;原来干不好的事,现在能干好了,同样也是一种创新、一种进步。

对于自主创新,谭靖夷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搞土木工程建设也需要有创新精神:原来不会干的事,现在会干了;原来干不好的事,现在能干好了,同样也是一种创新、一种进步。贵州乌江渡水电站的建设,就体现了谭靖夷宝贵的创新精神,为岩溶地区建设高坝开辟了道路。

乌江渡水电站建在一个“V”形峡谷中,坝高165米,是我国在岩溶地区建设的第一座高拱形重力坝,总库容约23亿立方米,装机63万千瓦。坝址区岩溶发育,探明的溶洞总体积超过8万立方米,断层500多条,甚至在河床以下200米深处还有大型溶洞。这类地质条件,当时在国内外都被视为建高坝大库的禁区。特别是工程开工后,又发现大坝上游作为隔水层的页岩被断层错开,使上下游灰岩形成岩溶通道,更增大了水库防渗工程的难度。水库能否蓄住水?大坝是否稳定?洪水能否安全下泄?成了水电总局和水电部最为担心的三大问题。水电部曾专题报告国务院。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李先念批示:工程继续兴建,但要下决心查明地质情况,补做必要的地质勘探工作。为此,可适当放慢工程进度,确保工程安全。

通过勘测、设计、施工各方面专业人员的长期努力,克服种种困难,在探明岩溶分布规律的基础上,提出了重点挖填、全面灌浆的岩溶综合处理方案。为攻克岩溶夹泥地层高压灌浆的技术难关,谭靖夷与相关工程技术人员先后分两个时段,进行了长达40个月的试验和严格检测,终于首创了一套具有中国特色的高压灌浆工艺。

现场检测与室内试验证实,这种工艺使岩溶夹泥在高压水泥浆体多次反复作用下被挤压密实,并被水泥浆体分割包围,完全改变了原来的性状,成为能承受高水头的可靠防渗体。而且便于施工,有利于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乌江渡大坝防渗帷幕线总长1175米,防渗面积18.9万平方米,采用上述高压灌浆工艺取得的防渗效果十分显著。

谈到这里,谭靖夷用一组数据印证这一效果:“水库自1980年开始蓄水,至今已超过30年,两岸及河床坝基每昼夜总渗漏量仍长期保持在40立方米以内,幕后扬压力系数仅为0.1,为国内外所罕见。”

1985年,谭靖夷参加了在瑞士召开的国际大坝会议,并在会上介绍了乌江渡工程防渗帷幕情况。当他谈到乌江渡工程一昼夜仅渗漏30至40立方米水时,几位外国专家表示怀疑,问他是不是把小数点标错了,他们认为这么小的渗水量是不可能的。谭靖夷给予了“数据准确无误”的明确回答。

在乌江渡工程建设中,谭靖夷和他的同事们取得了600多项大小科技成果,其中重大成果20多项。1984年,乌江渡工程获得了国家优质工程银质奖。1985年,谭靖夷作为《在岩溶峡谷地区建设乌江渡水电站》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获得了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

1997年岁末,他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这是祖国对他江河生涯不断攀登科技高峰的最高奖赏。已故中国工程院院士、原水电部总工程师李鹗鼎在当年的院士评选会上是这样评价谭靖夷的:水电施工方面的技术问题,没有谭靖夷解决不了的!

2013年,谭靖夷即将跨入93岁。他依然天天坚持锻炼身体,他说,“我希望在有生之年,以健康的身体和充沛的精力继续为国家作贡献,继续用劳动和汗水为祖国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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