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风景和故事总是充满魅力。

在小女子李娟笔下，在新疆阿勒泰的一个角落，哈萨克牧民扎克拜妈妈一家的游牧生活在蓝天白云下、在冷雨狂风中静静地舒展。无论是从乌伦古河畔迁往额尔齐斯河南岸，还是从吉尔阿特赶往塔门儿图，再去往冬库儿，他们遵循着古老的习俗，定时转场，一年要转场五六次，长途跋涉，赶着羊群、骑着骆驼，在寒流和大雨中摸黑起床，与大自然生死相依，充满了艰辛，但又洋溢着欢乐与希望。

发生在远方的这些平常人的故事，散发着淡淡的草原味道。对哈萨克族牧民生活白描式的记录，让读者得到发现的喜悦。

“羊道”系列是李娟与扎克拜妈妈一家共同生活、历经寒暑跋涉后，在几年时间内陆续写下的文字，共分3卷。《羊道 春牧场》是第一卷，讲述的是发生在春牧场的故事。

读这本牧歌式的作品，你会被温情撞击。这撞击，轻轻的，让你怦然心动。

《每天一次的激烈相会》中，母羊与小羊失散了，“而前去找羊的牧人在途中遇到了沙尘暴，昏天暗地。他策马在风沙中一步一步摸索行进，直到马儿再也不愿意前进了。满天满地都是风的轰鸣声，世界摇摇欲坠。他下了马，牵着缰绳顺着山脚艰难地顶风而行。后来实在走不动了，便侧过脸靠在石壁上勉强撑住身子。一低头，他看到脚边深深的石缝里有4只明亮温柔的眼睛。”这一刻，生命与生命的相遇，让你感动。

读这本清新的作品，你会被发现触动。这发现，充满生活的意趣，让你心生欢喜。

逐水草而居的牧人离不开骆驼，在我的脑海里，骆驼是稳重踏实的。但牧人会提醒你，“小心它吐你！”《骆驼的事》里，李娟写骆驼“不停地把胃里的东西呕出来反复细嚼，喉咙里‘咕咚咕咚’的水流声响个不停。至于它嘴里的东西就更可怕了，黏糊糊的，黄绿色的。它一边嚼，一边打量四面情形，看谁不顺眼，就轰然一口喷薄而出，爆发力不逊于‘红孩儿’的‘三昧真火’！我曾经有一次看到斯马胡力被吐得一张脸上只剩两个眼睛在转”。骆驼的本领让你忍俊不禁，这种欢乐来自生活，真切动人。

最让我难忘的，是那些普通人对美好的坚持。虽然每次转场都是辛苦的长途跋涉，但牧人们总把这天当成节日盛装出行。环境的恶劣、道路的艰险，丝毫没有改变他们对美好的坚持。他们翻出自己平时舍不得穿的压箱底衣服，牵着同样盛装的驼队一路前行，心怀豪情，充满希望。“搬家不仅仅是一场离开和一场到达，更是一场庆典，是一个节日”，人们对艰苦生活选择忍耐和坚持，心中永远怀着对大自然的尊重和对未来的憧憬，这种状态值得珍视。还有那个两岁半的沙吾列，他在想象中画出了无数条假想河。哪怕是过一段一马平川的路，他也要在想象中挽起裤脚，艰难地涉水而过，摇摇晃晃、险象环生。

生活多姿多彩，缺少的只是发现。李娟采用的是零距离的写作姿态，她“深深地克制自我，顺从扎可拜妈妈家既有的生活秩序，蹑手蹑脚地生活其间，不敢有所惊动，甚至不敢轻易地拍取一张照片”。

这是发生在世界最偏僻角落的故事，也是抵达人们内心深处的文字。羊道，是每一个哈萨克牧人生命中必经的道路，那是大自然给他们安排的一条艰辛壮阔的迁徙之路。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清人张潮主张读“无字书”，他在《幽梦影》中写道，“能读无字之书，方可得惊人妙句”。李娟的作品之所以动人，是因为她善于从“无字书”中寻觅生动。她的文字充满了生活的汁液，洋溢着生命的馨香，让你忘却尘世喧嚣，看到寂静空旷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