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8日,《经济日报》首任总编辑安岗同志在海南与世长辞。灵堂设置在他北京亚运村的家中,夫人樊亢同志告诉我们,4月27日清晨,弥留之际的“老安”睁开眼睛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报纸呢?”昏迷之后再也没有醒来。这位一生心系报纸、始终牵挂报纸、早起必读报纸的报坛耆宿,就是以这句话作为他卓越人生“结束语”的!
鲜花簇拥,挽联低垂。我们一行踏着轻缓而又沉重的脚步走进灵堂,走近“老安”——30年来,一茬又一茬的经济报人都这样称呼他。党旗覆盖的骨灰盒上端,彩色遗像中满头银丝的“老安”含笑望着前方,也望着我们,似在交付重托:“报纸呢”……恍然间,思绪被拉回第一次见到“老安”的30年前。
那是1982年盛夏的一天,《经济日报》创刊前夕,北京西黄城根南街九号院的报社职工食堂,新到任的总编辑召集新入社的大学生聚谈。我们事前即已得知,安总将在与年轻人见面的场合发表就职演说,谈如何创办《经济日报》、如何当好《经济日报》记者,可谁也没料到他会以那样一种独特的方式切入正题——“同志们!我是安岗,今年六十有四……”刚起头话音便戛然而止,随着他的目光,会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前排一位正埋头翻阅杂志的小同事身上。“你看的什么呀?”老安低头轻问。阅读者“理直气壮”地答道:“《知识就是力量》!”老安剑眉一挑,不怒自威:“你那‘知识’没有力量!”稍停片刻,又加重语气说,“真正有力量的知识从实践中来,对记者而言,就得从采访实践中来;对《经济日报》记者而言,采访中欲知欲识,就得能在被采访对象从大门轰出来的时候勇于从窗户翻进去……”
这就是安岗同志就任《经济日报》总编辑的“开场白”。后来由他详加表述并着力贯彻的一系列办报思想,诸如“办好报纸需要拼搏精神”、“脚底板下出新闻”、“各项事业都要争创一流”、“报社要办系列报刊,办出版社,办电台、电视台(当时尚无网络及‘全媒体’概念)”等等,都是在这段“开场白”后破的题。一席话,顿时把我们这拨那时尚且年轻的经济报人鼓动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从此在老安等前辈的率领下,抓出了“来自长征路上的报告”、“让王府井亮起来”等大批社会反响强烈的新闻名篇,短短数年间处于创业阶段的《经济日报》即在中国报业之林打拼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这段“开场白”,也可以称作安岗同志系统阐释其办报理念及思路的另一次重要谈话的“引言”。谈话发生在两年后的1985年2月7日下午,美国《华尔街日报》派出一位名叫班妮特的女记者赴京采访安岗总编辑。笔者时任总编室负责人,奉命作陪,于是有了那次对采访的“采访”,有了一份“《经济日报》告诉《华尔街日报》”的访谈记录。
这份记录经整理后我曾呈安岗同志过目,虽已见诸于本报内部刊物,但迄今未公开发表。今天,已届“而立之年”的《经济日报》正朝着“高端权威、国内一流、国际知名的财经大报”发展目标奋力前行,老安当年在“《经济日报》告诉《华尔街日报》”中表达的,不仅是昭示天下“吾将砥砺奋进”的追求与情怀,也是他对从“开场白”到“结束语”这段经济报人追梦历程的概括与诠释。
走出灵堂,回到报社,我写下悼文,并把28年前的访谈记录作了适量删节并附于文末,以寄托对《经济日报》创始人安岗同志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