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烧炼人笑痴,满箱密件是顽石。
春风蜜月谁为伍,火炭风箱度乱时。”
这是一生热爱科研的谢家麟1944年夏天写的一首诗。那时,他与同班同学范绪篯从燕大毕业一起到中央无线电器材厂研究室工作,在战乱中两人一边跟随工厂从广西撤退到贵阳,一边登报旅行结婚,行李中还塞满研制高温真空电炉用的滑石……
92岁高龄荣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谢家麟却非常谦逊,在采访中,他反复声称自己资质普通:“我的经历说明,不要妄自菲薄,就算资质一般,经过努力也能获得成绩。”
这与之前同事同行们对他的交口称赞十分矛盾。他真的资质普通?
究其生平,这话并非空穴来风。谢家麟儿时没读过小学,只上过私塾。在其后的湖北襄阳初中、北平汇文中学乃至燕京大学的学生时代,他一直是个成绩一般的中等生。甚至在大学时代,这个物理系学生印象最深的一次课堂表扬竟然是选修课“苏辛词”的老师郑因伯给的,说可惜他不是中文系的学生。
让他自认“资质一般”的,想必就是这段求学生涯的成绩平平。这种自我认知倒让他一生淡泊名利,颇有几分闲云野鹤的洒脱。然而成绩平平并不等于天资不佳,事实上,青少年时代的谢家麟,在1938年升大学和1947年出国留学的两次重要考试中都一击即中,就足以说明他的聪敏。
不过,让他后来成就斐然的,倒也不主要是天资,而在于他对科技工作一生不渝的热爱。谢家麟说:“科研跟其他工作一样,要做好,就要培养对工作的兴趣。有了兴趣,就会享受工作,主动钻研,就有很强的驱动力自己往前走。”
兴趣让他从小养成了自己动手的习惯。初中时,他偷偷用爆竹店买来的黑色火药、家里电灯中磁砣的铅砂、剥下来的火柴头和旧弹壳成功自制子弹去猎鸟,“射程可能不如进口的原装子弹,效果却没什么明显区别”。高中时,他自制无线电收音机,从矿石机到单管机,从低频到高频,在机器性能的提高上获得极大满足。“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我自制的短波收音机成为全家了解抗战的惟一渠道。”
兴趣让他几十年里一直享受高科技生活的便利。早在1947年,热衷于无线电的他就通过业余电台结识了世界五大洲的“网友”,连赴美留学的船票都是通过上海一位从未谋面的无线电业余爱好者帮忙预订的。早在上世纪60年代,他就用上了“智能家电”——定时点火的蜂窝煤炉。中国科学院院士、高能物理学家冼鼎昌曾与谢家麟同住一套公寓,他说:“当时午休仅一小时,用蜂窝煤炉生火就要花半小时,来不及做饭。有天我中午回去,发现共用的炉子已经着了,这才发现炉子上被谢家麟用闹钟和小电动机做了个自动点火装置。”
兴趣让他厚积薄发,终于在学生生涯的最后阶段大放异彩。研究生阶段,谢家麟不再是成绩平平的中等生。他用9个月拿到加州理工学院硕士,用3年拿到斯坦福大学博士,两次的成绩都很优异。
在谢家麟看来,他的工作其实十分平凡:“我是个普通人。一个人没有成为伟大的人物是可以原谅的,因为它需要特殊的能力与机遇,但若没当好一块‘平凡’的砖瓦却是不可原谅的,因为作为一个有道德的、勤奋敬业的优秀公民是谁都应该而且可以做到的。”
兴趣,是科学的起点;而毕生如一的兴趣,就成了热爱。这就是谢家麟“平凡”人生的成功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