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 38

  南通仿真绣由刺绣艺术大师沈寿所创，因此“仿真绣”也被称为“沈绣”。2007年3月，南通仿真绣被列入江苏省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8年6月，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名录。

  在南通市区中心、人民中路往南400米，有一栋土黄色的二层小楼，绿色的常青藤爬满了小楼的外墙。从小楼往东100多米，就是南通市热闹繁华的购物街“南大街”，在周围一片喧嚣的景象中，惟独这里显得很安静。透过铁栅栏门向里望，只见“沈寿艺术馆”的匾额悬挂在小楼的正门之上。

  “这座艺术馆建于1992年，其所在地正是中国第一座刺绣学校————南通县立女工传习所的旧址。”沈寿艺术馆的工作人员周晶告诉记者。

  成立于1914年的南通县立女工传习所，几乎倾尽了沈寿毕生的心血。在沈寿艺术馆的二楼，陈列着一组历史照片和100年前的刺绣实物，无声地向人们“讲述”着发生在100年前关于仿真绣的一段故事。

千针万线

绣出世间形态万千

  “天壤之间，千形万态，但入吾目，无不可入吾针，即无不可入吾绣。”

          ———沈 寿

  “提到仿真绣，不能不提沈寿。”沈寿艺术馆馆长卜元说。

  沈寿，1871年出生于江苏吴县阊门海宏坊，原名沈雪芝，字雪君，号雪宦。父亲沈椿，酷爱文物，后来开了一个古董铺。家中有三男二女，雪芝排行第五，从小便随父亲识字读书。同时，家藏的文物字画，也给了她丰富的艺术熏陶，拨动了沈雪芝心灵中美的琴弦。

  苏州吴县一带是苏绣的发源地，而清代又是苏绣的全盛时期。从7岁的时候起，沈雪芝就在姐姐的带领下学习苏绣。起初，她绣些花草之类，后来就将家中收藏的名画作为蓝本，开始绣制具有较高艺术性的作品。十六七岁时，她便成了苏州有名的刺绣能手。沈雪芝20岁结婚，丈夫余觉出身书香世家，能书善画。由于家中经济条件较好，婚后夫妻俩一个以笔代针，一个以针代笔，画绣相辅，相得益彰。6年后，夫妇俩移居上海，雪芝以平、齐、光、亮等工整细腻的苏绣风格，闻于沪上。

  1905年，沈寿被派遣出国，成为我国第一个到日本考察刺绣教育的女艺术家。沈寿发现，日本的美术绣吸收了欧洲油画的用光、用色，层次丰富，立体感强。她认为，“天壤之间，千形万态，但入吾目，无不可入吾针，即无不可入吾绣。”从此，她立志取人之长，大胆革新，从西洋油画中的人物肖像、风景等取材，以变化多端的针法技术、立体真实的绣线工艺，在经历了近千年以中国书画为绣稿的传统刺绣上进行创新。

  沈寿传世的仿真绣作品不多，部分仿真绣作品被南通博物苑所珍藏，不对外展出。记者在沈寿艺术馆见到了沈寿弟子仿绣的《蛤蜊图》，该图绣有大小蛤蜊6个，大小不同且形态各异，分别采用了缠针、施针、滚针等多种针法，通过明暗对比来表现蛤蜊的质感。“特别是在大蛤蜊的高光部分留出缎子绣底，巧妙地衬托出蛤蜊的光亮质感。”沈寿艺术馆工作人员周晶热情地向记者介绍。记者走近细看，整幅绣品就像是一幅油画，完全看不出刺绣的痕迹，可见用针用线之精细，刺绣技艺之高超。

  沈寿艺术馆中，还有不少沈寿与弟子的合影照片。1914年，南通著名实业家张謇在南通创办女工传习所，力邀沈寿担任所长兼教习。女工传习所起初附设在南通女子师范学校，后移到南通濠阳路，就是如今沈寿艺术馆的所在地，传习所第一期招生20余人，以后逐年增加，学制也逐渐完善。所内还设有速成班、普通班、美术班和研究班。

  沈寿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刺绣艺术家，而且还是一位富有经验的刺绣教育者。她主持传习所前后有7年之久，培养学生300多人。在教学中，她主张培养学生仔细观察事物的能力。“绣花卉，她就摘一朵鲜花插在绷架上，一面看一面绣；绣人物，她则要求把人的眼睛绣活，绣出人的精神。”沈寿艺术馆馆长卜元说。

如诗如画

小绣品“闯”出大市场

  “绣以象物，物自有真，当仿真。”

      ———《雪宦绣谱》

  在沈寿的精心教诲下，南通女工传习所培养了众多优秀的人才。当年跟随沈寿学习刺绣的学生有不少成为了名家，而沈寿的学生金静芬、施宗淑又在南通培养了一大批学生，其中卓有成就的有庄锦云、巫玉、张元芳、陈锦等人。

  “刺绣艺术家要想成就自身的价值，必须走与市场结合的道路。而100年前，仿真绣的艺术家们就走了一条与市场结合的道路。”南通市文化馆馆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曹锦扬认为，在实业家张謇的推动下，南通仿真绣培养了一批人才，绣品也逐步形成了“细”、“薄”、“匀”、“净”的风格，在国内外打开了销路。

  “新中国成立后，通过各方的发掘、保护，南通仿真绣的价值又重新被人们认识。如今，南通仿真绣与旅游产业结合起来，又焕发了新的生机。”曹锦扬说。

  2007年3月，南通仿真绣入选江苏省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8年6月，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扩展项目名录。

  在南通博物苑中有一座“谦亭”，始建于1911年。1917年，沈寿曾寓此养病。谦亭的东西两侧有不少厢房，南通天香绣工艺品有限公司承包了西侧的一间，出售包括仿真绣在内的不少旅游纪念品。记者看到，10平方米左右的屋子里，摆放着一架两米高的仿真绣屏风，各式各样的刺绣品摆满了整个屋子。一幅56厘米×67厘米的作品，标价在两千元左右。南通天香绣工艺品有限公司负责人黄辉告诉记者，他们公司组建于2003年，是南通市指定的南通仿真绣传承基地之一。

  “公司的前身是位于通州区五接镇一个只有五六人的手工刺绣作坊。”黄辉告诉记者，“作坊鼎盛时期曾经拥有60多个刺绣技师，包括女工传习所的隔代传人。但是由于长期与市场脱轨，作坊经营出现困难，人才流失严重。”

  近年来，国家和地方的文化部门非常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很多公司也从中看到了商机，积极投身非物质文化保护和传承的工作。

  “南通是仿真绣传承人和仿真绣作品最集中的地区，我们公司较早地开始搜集保护仿真绣的作品。”黄辉告诉记者，目前天香绣工艺品有限公司已拥有画师、绣工、装裱师等人才近200人；有加盟商、经销商20多家，公司的经营有声有色。据黄辉介绍，天香绣工艺品有限公司还建立了20多条收藏渠道，省、市、县级政府采购10多处。同时，公司每年都安排专项资金，用于对刺绣文物的收藏。

  据南通旅游局有关负责人介绍，目前在南通市有不少公司从事仿真绣作品的代理和销售，而且这些公司已经建立了设计、加工、贸易的一整条产业链。

  如今，南通仿真绣已经不仅作为旅游纪念品受到游客的欢迎，而且走出国门，出口至日本、欧美等地。

期许未来

传承发展前景无限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随着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的提高，包括南通仿真绣在内的传统工艺美术品进入了大发展的时期。

    ————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委员会委员、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徐艺乙

  为推进南通仿真绣的保护工作，加强传承基地建设，目前南通市文化局已将南通博物苑、南通纺织职业技术学院、南通沈寿艺术馆、南通天香绣工艺品有限公司四家列为南通仿真绣传承基地。

  在南通纺织职业技术学院的庄锦云刺绣设计工作室，记者见到了南通仿真绣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张蕾。她正在绣花绷前指导学生练习刺绣的基本功。

  走进庄锦云刺绣设计工作室，就仿佛走进了一个小型的仿真绣作品博物馆。靠门口的架子上摞着色彩缤纷的丝线，一位学生正根据一本厚厚的图册在制作绣稿，工作室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仿真绣作品。

  张蕾是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庄锦云的孙女，而庄锦云是南通女工传习所第十四期的学员，代表仿真绣作品有《贵妃醉酒》、《小常宝》、《松鹤延年》等。2000年，庄锦云与张蕾共同创立了庄锦云刺绣设计工作室，意在保护、传承、发扬、创新传统刺绣工艺。

  记者在工作室有幸见到了庄锦云与褚有莲共同绣制的《贵妃醉酒》真迹。这幅创作于1964年的作品以红绸做衬底，颜色丰富饱满，色彩鲜艳，是根据京剧大师梅兰芳扮演的贵妃醉酒剧照而绣。从不同角度观看，贵妃头戴凤冠上的每颗珍珠似乎都在微微颤动。整幅作品静中有动，色彩大胆，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极富艺术张力，既与照片极为相似，又增添了几分灵气。

  “南通仿真绣是刺绣发展到较高的阶段才产生的，从一定意义上说，是青出于蓝。其艺术特点是：丝线的自然光泽与独特的针法所表现的绣面用针多样，艺术感强，颜色典雅华贵，从不同角度欣赏，所产生的艺术效果都不一样。”张蕾一边给学生讲解，一边做着示范，说话间就将手中的一股丝线分成了五六根。

  “要根据不同的表现需要，选择不同粗细和颜色的丝线。”张蕾告诉记者，仿真绣对于丝线的要求比一般的刺绣来得更为严格，如在沈寿遗著《雪宦绣谱》一书中，就对丝线的颜色做了不同的划分。书的最后附有一个“线色表”，将青色分为老菜青、天青等94色；黄有杏黄、明黄、鹅黄等104色；赤有大红、朱红、血牙红等88色；另外有绿、紫、赭、灰等共353色。

  张蕾挑出一根与头发丝差不多细的绣花针给记者看，“这是12号的绣花针，还有比这个更细的。只有技术熟练，同时对色彩运用娴熟，才能算一个熟练的绣工。”在张蕾看来，技术熟练才是学习仿真绣的第一步，学生还必须掌握一些绘画的技巧。“仿真绣以人物绣见长，吸收了油画艺术的用光用色，其技艺要求极高，一般绣工很难做到，必须是绣制时间长、精通刺绣工艺、有绘画基础的艺人才能绣制。”张蕾说。

  张蕾不但自己带学生，在南通纺织职业技术学校还开设了专门的仿真绣课程。“南通仿真绣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对仿真绣产生了兴趣，学校里学习仿真绣的学生也多了。”多年来，张蕾多方搜集散落民间的刺绣艺术品。“以后我们要筹建一个关于仿真绣的博物馆，要让更多的人了解南通仿真绣。”张蕾说。

  南通仿真绣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金蕾蕾也为仿真绣的传承和发展积极建言献策。在不久前举办的南通市文化产业发展座谈会上，她直言南通仿真绣发展存在的问题，积极建言献策。金蕾蕾认为，南通仿真绣要发展必须加强后续人才的培养，特别是加强培养有绘画功底的人才。“从事刺绣艺术，最起码要会读画，要能理解，要看得懂，才能知道如何施线运针。善刺绣者必善绘画，否则就不能造就刺绣艺术的顶峰。”

  而在另一个传承基地————南通博物苑，已经建立了专门的南通仿真绣传承人档案资料库，收藏着许多仿真绣的优秀作品。南通博物苑藏品部负责人钱红每天的工作任务之一，就是与同事一起搜集整理关于仿真绣的相关资料。

  “前期我们通过调研理清了仿真绣艺术创立、发展的历史脉络，了解了当代南通刺绣艺人的从业情况和分布区域。现在我们要为仿真绣传承人收集资料，主动为传承人做好作品宣传，并呼吁更多的社会力量共同开展仿真绣的保护工作。”钱红对记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