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充分肯定创新积极作用的同时，也要清醒地认识到，创新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它要受理念的支配和规律的约束，还要与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需求相适应。这是我想表达的第二个观点。

  从这次由美国华尔街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来看，概括起来，有这样几方面的问题值得我们密切关注：

  第一，金融危机的形成与华尔街金融创新过于脱离实体经济密切相关。

  我们知道，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科技成果在金融领域的广泛应用，金融创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不断涌现，极大地促进了金融业的繁荣和经济的发展。但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发达国家的金融机构也出现了金融创新“过度”和“方向迷失”的问题。一方面，创新日益脱离实体经济的真实需求，金融机构通过业务创新和工具创新为实体经济提供了过度的货币供给和货币替代品，导致了实体部门价格的大幅度上涨。另一方面，金融系统内部各种衍生产品的创新使金融业开始出现自我创造需求与供给，形成了金融系统内部的自我循环。华尔街金融风暴的形成与这两个方面的金融创新“过度”有密切的关系。

  在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灭之后，为了避免美国经济的衰退，美联储连续降低利率以刺激经济增长，特别是鼓励金融机构向房地产行业融资，金融系统的住房抵押贷款迅速上升，购房热潮涌现。美国的商业银行在大量向房地产领域提供贷款的同时，对信誉较差的客户以更高的利率提供所谓次级贷款，更关键的是商业银行还把已经提供的抵押贷款打包向公众发放住房抵押债券，再用筹集的资金投向房地产领域，造成了房地产业的更大泡沫和虚假繁荣。当2006年通胀显现，利率提高后，借款者偿还贷款的压力增大，购房热情骤减，房价急剧下降，泡沫破灭。商业银行流动性问题日益加重，并波及与相关银行资金往来密切的国际金融机构。

  5大投资银行的倒闭或转型，是金融业日益脱离实体经济和系统内部自我循环以及缺乏约束和监管的结果。投资银行通过为上市公司提供推荐、担保获得巨额利润，又通过持股参加或控制大量的上市公司，特别是金融类公司。最近10余年金融业的超额利润使投资银行获得了更多的回报。投资银行又用积聚的大量资金不断扩张自己的业务，在不断推进金融机构重组改制中把自己的业务做到最大。当金融出现问题，投资银行自然受到最直接的冲击。

  从华尔街金融风暴可以看出，与实体经济联系密切的金融机构有更强的稳定性，而在金融系统内部虚拟程度越高的金融机构则风险越大。

  第二，由于监管不力，华尔街金融创新中的过度冒险蓄积了金融危机的内在能量。

  在现代经济体系中，实体经济发展中的问题一般会首先在金融系统中反映出来。一是在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的条件下，各国经济金融关系日益紧密，金融处于实体经济的前端位置，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二是由于金融体系本身具有内在的脆弱性。金融机构所经营的货币和提供的信用大部分源于客户的资金，并且有很高的财务杠杆率。所以，金融机构是高负债经营，是风险的集中和积聚者。虽然金融机构的工具创新在分散风险方面有一定功能，但新的创新工具又会带来新的甚至更大的风险。因此，金融业高负债经营的特点决定了它内在的脆弱性。这也是金融业为什么更加需要稳健经营，更加需要内部自律和外部全方位监管的基本原因。

  尽管金融危机一般都会对实体经济产生程度不同的影响，如果危机处理得当，金融危机并不一定必然导致实体经济危机的发生。从这个意义上说，金融危机是经济危机的预警机制和脆弱的隔离机制。而在近十几年来，华尔街的金融机构在稳健经营和外部监管方面明显做得不够。在现代科技应用和金融创新的推动下，金融机构出现了过度竞争和过度冒险的局面。在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理论和全球扩张的观念主导下，金融机构呈现出无限膨胀和多层虚拟的业务扩张态势。在监管方面，也出现了许多真空。过度竞争和过度冒险与疏于监管是华尔街金融风暴形成的重要原因。

  第三，华尔街金融创新中的社会责任缺失加剧了金融系统的脆弱性。

  金融机构由于高负债经营使其自身具有内在脆弱性，而金融机构缺乏社会责任感的创新又使这种脆弱性不断加剧。所谓缺乏社会责任感的创新，一是指金融机构在通过衍生产品分散自身风险的同时，将其风险转移到社会公众身上，华尔街次贷危机之前的抵押贷款证券就是这种转移的一个例证。二是指金融机构在创新过程中脱离实体经济的真实需求而一味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它们不但通过创新在金融系统内部的自我循环中获取最大利益，而且也不断地通过创新工具掩盖已有的危机，并继续从中获利。三是指金融机构特别是高管人员在大大超过整个经济平均利润率和过多的虚拟利润基础上获得惊人的高额薪酬。这些缺失社会责任感的创新和监管漏洞加剧了金融体系的脆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