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中国银行业30年的改革过程，归纳总结银行业改革的内在逻辑，对认识中国经济转轨的内在逻辑有重要意义。

  一、拨改贷是整个金融改革的起点

  从1979年开始，国家在固定资产投资领域进行财政拨款改为银行贷款的拨改贷试点，1985年这一试点全面推行。拨改贷是30年金融改革的时间起点和逻辑起点。在当时通过适当方式增强企业经济激励和预算约束涉及面较少，相对容易突破，符合渐进式改革的要求。拨改贷在增强企业预算约束的同时，也使企业对银行贷款的依赖增强，银行商业化转型就成为必然。

  二、银行要办成真正的银行，对商业银行的需求应运而生

  随着拨改贷的实施和整个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入，金融改革的迫切性日益增强。投资项目（企业）需要业主（法人），要激励银行监督企业还本付息，大一统的银行体制不再适应。

  首先，中央银行与国家专业银行分离。1984年1月1日起，中国人民银行正式行使中央银行职能，同时新设中国工商银行，加上1979年1月后恢复设立的中国农业银行、中国银行、中国人民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和业务的多元化格局初步显现。

  政策性银行与国家专业银行分离。1994年陆续设立国家开发银行等三家政策性银行。政策性银行设立是继拨改贷之后银行改革的又一个标志性成果。这是因为尽管财政拨款在形式上改成了银行贷款，但如果不能从体制上分离政策性金融业务和商业性金融业务，信贷资金在实质上仍然是财政资金，银行的商业化也就无从谈起。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完善，除极少数领域外，政策性银行存在的范围越来越小。

  三、整顿金融秩序，防范化解金融风险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而当时中国的金融风险已相当严峻：国有银行不良资产比率高，资本金不足；非银行金融机构不良资产比率更高；有些地方和部门擅自设立大量非法金融机构；股票、期货市场违法违规行为大量存在；不少金融从业人员弄虚作假、内外勾结，大案要案越来越多。

  1997年底召开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决定治理整顿金融秩序，提出力争用三年左右时间，基本实现全国金融秩序明显好转。按照“谁组建，谁负责处置风险”的原则来确定处置资金来源。地方政府筹集兑付资金有困难的，可以向中央专项借款。按照“谁的孩子谁抱走”、分清责任的原则处置金融风险，极大提高了地方政府的金融风险意识，减少了地方政府对金融的行政干预，坚持由股东负责的原则对今后确立市场经济原则也具有重要意义。

  四、成立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剥离和处置不良资产

  亚洲金融危机后，中央决定解决四家国有商业银行不良资产问题。1998年11月，财政部发行了2700亿元特别国债，专门用于补充四家国有银行的资本金。1999年成立四家金融资产管理公司，负责接收、处置从国有商业银行剥离出来的约1.4万亿元不良贷款。经过剥离，国有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在2000年当年下降了9.2个百分点。到2006年底，四家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基本完成了国家下达的政策性不良资产处置回收目标。设立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是整个金融甚至经济体制市场化改革过程中的一个有益尝试，是国有银行市场化改革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五、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是金融改革的历史性突破

  2003年9月，党中央、国务院决定对国有商业银行实施股份制改革。2003年底，设立中央汇金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由其代表国家对试点银行履行出资人职能。确定了包括国家注资、处置不良资产、设立股份公司、引进战略投资者、择机上市等内容的改革方案。中国银行等四家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造顺利完成并成功上市，公司治理结构进一步规范，资本充足率显著提高，资产质量和盈利能力逐年改善。国家注资获得了明显收益。这次改革有三个显著不同：一是从单纯的财务重组向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深化；二是首次引进了境外战略投资者；三是改革效果大大好于以往。国有商业银行实施股份制改革并上市，是整个金融业转轨过程中一个最大突破，具有里程碑意义。

  六、农村信用社改革取得重大进展

  从这轮银行业改革的整体战略看，走的是一条“抓两头，带中间”的路子，两头就是指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和众多的农村信用社。

  2003年6月，农村信用社改革正式启动。人民银行按2002年底试点地区农信社实际资不抵债数额的50％发放专项中央银行票据和专项再贷款。截至今年6月，人民银行共计对2387个县（市）农村信用社发行专项票据1656亿元，置换不良贷款1353亿元，置换历年亏损挂账303亿元。“花钱买机制”的正向激励作用初步显现。以中央银行票据的方式支持农村信用社改革是一次了不起的金融创新。

  七、开放是改革的强大动力

  1979年我国就设立了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作为引进外资、开展国际经济金融合作的窗口，一些外资银行也开始在华设立代表处和营业机构。2001年11月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对外开放进入了新阶段。目前，我国金融对外开放程度明显提高。坚持对外开放不动摇，既是30年金融改革的一条基本经验，也是今后深化金融改革的一个基本动力。

  八、30年银行改革的基本逻辑

  拨改贷是金融改革的起点。随之，政企不分的国家银行体制必须转变，政策性银行的设立，是金融领域进一步的政企分离改革。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目标的确立，金融改革进入全面推进阶段。上世纪90年代后期金融业的治理整顿和分业经营之所以至关重要，就在于克服了金融机构因产权不清晰、缺乏健全的公司治理结构和内在约束机制出现的各种问题。2003年底以来的新一轮金融改革，具有明显的产权改革特点，改革从最初的外部放权让利和经济激励，转向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和规范公司治理的产权激励，并通过公开上市增强外部市场约束和社会监督。随着金融机构特别是国有商业银行产权改革的深入，金融领域的微观基础正在发生根本变化，市场力量会促进政府加快职能转换，走向依法治国。

  在金融业改革进程中，市场经济五大特征逐步体现。第一，产权明晰了；第二，政企分开了；第三，讲求法治了；第四，激励相容了；第五，有所监督了。

  尽管改革取得了显著成效，但银行业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下一步，将经历经济周期、人民币逐步可兑换、稳步推进利率市场化这三件事的考验。我对中国银行业平稳度过这三个考验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