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勇
为研究鸟类,美国学者贾雷德·戴蒙德一生去过30多次热带岛屿新几内亚。不过,他的新几内亚之行,最为世界所熟知的成果不是鸟类研究,而是孕育出《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的“亚力之问”。
亚力是新几内亚的一名政治人物。他见到戴蒙德后,提出了一个对后者影响极深的问题:“为什么是白人制造出这么多货物,再运来这里?为什么我们黑人没搞出过什么名堂?”
这个问题促使戴蒙德开始研究文明间的差异,思考现代世界不均等的根源。
在世界近代史上,西方国家长期占据着权力和财富的中心。探寻其原因,大家的共识是:15世纪开启的地理大发现和18世纪开启的第一次工业革命,造就了西方国家的领先地位。
戴蒙德思考的问题则更为深远:是什么造就了15世纪的世界?
他研究了1.3万年前的人类历史。那时候,人类还过着狩猎、采集的生活,食物只够当天消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随着食物供应的季节变化而迁徙。直到农业的产生,彻底改变了这一局面。农业生产让食物盈余成为可能,人们开始定居下来,人口日渐稠密,进而演化出文字、技术、文明以及制度等。
戴蒙德发现,可供驯化的植物品种和动物物种在世界各地分布不均,大概集中在世界上的9个地区,这些地区成了独立的农业发源地。欧洲的发展优势正是得益于这种自然资源禀赋。
为解释自然和地理因素在人类社会演化进程中的作用,戴蒙德以温带国家和热带国家为例进行了比较研究。他认为,热带地区有两大特征不利于经济发展。一方面,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人们更容易感染疟疾等传染病,寿命相对较短;另一方面,热带地区的土壤较为贫瘠,植物病害和动物疫病更多,农业生产力普遍较低。
戴蒙德据此给出了“亚力之问”的答案:“各大洲上的族群,有着截然不同的大历史,原因不在人而在环境。”
不过,戴蒙德的理论也受到不少批评。一个重要观点是,这种理论有掉入“自然决定论”“地理决定论”之嫌,容易导致“历史宿命论”。
确实,历史的演进是客观与主观结合、偶然与必然碰撞的结果。过于强调任何一种因素而忽视其他因素,都很难有说服力。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从戴蒙德的理论中寻找看待世界的重要视角。
例如,戴蒙德认为,他的研究成果是对种族主义思潮的最好回击。他说:“今天,西方社会中的一些角落里可以听到公然谴责种族主义的声音,然而许多西方人私底下或潜意识里仍继续认可种族主义的解释方法。”
在最新版本的《枪炮、病菌与钢铁》中,戴蒙德写了一篇《致我的中国读者》的序言。对于种族主义的问题,他再次给出了自己的观点:“许多欧洲人至今仍然坚信,那就是欧洲人比其他人种更聪明。但是,欧洲的种族主义者从未给出支持这一解释的证据。我自己的经历是,尽管新几内亚岛岛民使用石器工具,但他们总体上至少和欧洲人一样聪明。”
从这个角度来看,在全球种族主义思潮暗流涌动的今天,再读这本《枪炮、病菌与钢铁》,或许会给我们更多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