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规经济运行周期中,低油价往往能够通过刺激居民消费带动经济。然而,在当前态势下,低油价形成过程中需求因素大于供给因素,全球需求不振形势下低油价带来的可能是全球经济风险上升。
无疑,油价崩盘的标志事件是沙特与俄罗斯之间的“斗法”。由于全球需求不振,造成原油价格自年初以来大幅下降。虽然4月2日在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他居中调停了沙特和俄罗斯达成减产协议后,油价短期暴涨,但随后沙特和俄罗斯方面均否认特朗普的言论,油价迅速回落。
分析认为,在供应争端短期僵持情况下,全球疫情蔓延对于需求的打压有可能进一步加剧。在原油层面,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和国际能源署近期分别发布报告认为,由于全球主要经济体增长疲弱,且疫情蔓延态势持续加剧,石油需求将进一步下调。其中,国际能源署预计今年全球石油需求可能下降20%。在成品油层面,IHS马基特公司认为,全球3月份汽油消费量相比去年同期下降18%,4月份需求预计将下降33%。
在供需矛盾打压下,低油价首先冲击的是原油输出国国际收支和财政状况。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显示,当前油价水平无疑低于主要原油出口国所需要的水平。以此次“斗法”主角沙特和俄罗斯来看,两国财政均衡所需油价水平分别为84美元/桶和42美元/桶。对于沙特来说,其主权财富基金和外汇储备能够提供一定的缓冲,但相比2014年低油价冲击时期,其缓冲余地并不大。因此,如果布伦特原油价格处于35美元/桶水平且沙特不实施财政支出缩减,2020年该国财政赤字可能将从此前占GDP比重的6.4%上升至15%。更低的油价水平也将进一步冲击沙特经济转型发展规划。
对于俄罗斯来说,现有油价水平低于其财政收支平衡价格水平,也必然给其财政及国际收支带来挑战。然而,俄方过去5年的财富基金和储备金建设、相对灵活的汇率机制能够为其应对价格挑战提供一定缓冲。
对于其他中东主要产油国来说,其财政平衡面临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其中,伊朗需要油价处于195美元/桶高位,巴林、阿曼、阿联酋、伊拉克则需要油价处于70美元/桶至92美元/桶水平,即使是科威特和卡塔尔也需要油价维持在46美元/桶至55美元/桶的水平才能实现财政收支平衡。因此,如果主要原油输出国不加强产能协调,原油出口国的财政状况进一步恶化将不可避免。
低油价对于美国经济的影响更为复杂,这将造成美国经济负面压力上升已成为各方共识。美国作为全球最大的能源生产国,其经济多元化程度明显好于主要原油出口国。然而,达拉斯联储此前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页岩油产业运行需要的油价水平在48美元/桶至54美元/桶之间。低油价水平无疑将极大冲击美国页岩油产业。牛津经济研究数据显示,如果油价长期处于30美元/桶水平,对页岩油产业的冲击可能造成美国GDP损失0.2个百分点。
与此同时,低油价可能导致美国高收益债券市场的新一轮违约风险。IHS马基特公司数据显示,即使在3月初油价崩盘之前,全球油价低位运行已经导致美国能源企业高收益债券年度违约率达到13.4%。因此,市场对于能源部门信用风险的担忧不断加剧,造成3月初油价崩盘后债券利差达到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的最高水平。考虑到当前能源高收益债券的基本面明显低于2014年、2015年油价低迷时期的水平,美国债券市场后续可能面临能源债券高违约率和低资金回收率的不利冲击。
对于主要原油进口国来说,低油价短期红利和长期挑战可能并存。短期来看,低油价将为主要进口国带来国际收支账户改善等红利;长期来看,全球原油企业供应能力受损的后续影响不容小觑。数据显示,非欧佩克产油国的大型综合油企需要35美元/桶的价格水平维持运营,当前的低油价将造成油企大规模削减产能和降低资本投资。未来一旦出现需求回升,原油产能的恢复周期可能滞后于潜在需求恢复节点。原油进口国在经历了这一波供大于求红利之后,可能面临新一轮供应不足风险。
对于全球金融稳定来说,潜在的通缩风险需要密切关注。需求不振和油价下行压力叠加可能造成全球本已疲弱的通胀水平面临进一步压力。值得关注的是,欧债危机之后,主要发达经济体长期宽松货币政策并未造成通胀如预期回升,反而因助推低效产能扩张进一步压制通胀回归。因此,本轮主要发达经济体的超宽松货币政策是否会叠加需求不振和低油价造成通缩压力,将是后续重点关注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