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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  下一版 2019年5月12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我在箭扣修长城 □ 张 雪
右图 箭扣长城 (新华社发)
左图 工人们正在修缮长城。
李 贺摄
右图 “好汉”程永茂坚持修缮长城15年。 张 雪摄

☞ 箭扣长城“病症”典型,为它治病,也是在技术、方法、机制等各方面探索、积累经验的过程。虽然每一段长城的情况不同,但箭扣长城可以提供一个重要的参考

北京怀柔城区30公里开外,有段形如“满弓扣箭”的长城,人称箭扣长城。不同于早已完成修缮、游人如织的慕田峪、八达岭长城,箭扣长城是北京最负盛名、尚未开发的“野长城”。驴友们最钟情于它,总想偷偷上山当回“好汉”,一睹箭扣长城险峻雄奇的“野味”。

一大清早,63岁的“好汉”程永茂拄着一根树枝做拐,从山脚下的雁栖镇西栅子村出发了,他的目标是箭扣长城的“北京结”。不过,他不是猎奇探险的驴友,而是去给长城“治病”的。

眼下,箭扣长城修缮工程二期正在施工。此前,工程一期,最著名的天梯和鹰飞倒仰两段1003米已修复完工。今后3年,北京将有2772米的长城和17座敌台敌楼将集体完成修缮。

按照北京市文物局局长舒小峰的说法,箭扣长城的修缮遵从“最小干预”理念,首次借助无人机、传感器等手段进行长城保护和监测,并将考古环节纳入方案设计阶段。“在历次长城修缮工程中,这些理念和技术上做出的尝试都具有开创性。”

修缮长城非干不可

箭扣长城兴建于明代,东达山海关,西通嘉峪关,西南连接八达岭、居庸关,在古代占据险要的军事地位。箭扣长城所依的山体走势非常陡峭,有的几与地面形成90度夹角,牛犄角边、刀把楼、将军守关、鹰飞倒仰……听听这些沿线的名字,就能对这段长城的惊、险、奇、特、绝略感一二。

人们说它是“万里长城最险段”,当年兴建困难,如今修缮也不易。从西栅子村出发,有一条1000多米长、山势较为平缓的土路,小型农用车拉着原料——长城砖、泼灰等可以勉强通过,到达山腰上的物料临时堆放点。再往上,山路变得狭窄而陡峭,人走一不小心脚就会打滑。农用车派不上用场,物料只能由骡子往上驮,一块方砖30斤,骡子每次驮几百斤的重量,每天上下山6趟,累得经常趴在地上。到达长城底部后,出于保护的需要,骡子不能再往上走,物料只能由人往上背。“一次两块砖,后背都能磨破皮。”程永茂说。

他是怀建集团总工程师,修缮长城的事一干就是15年。一两个小时的山路,记者走得气喘吁吁,程永茂却如履平地,每周他都要上山查看修缮进度和质量三四次。在他看来,再苦再累,修缮长城的事非干不可。

看似坚固的长城抵不过岁月侵蚀。大自然的风霜雨雪,再加上人为破坏,箭扣长城出现了墙体坍塌开裂、地面破碎残损等情况,长城的结构稳定受到威胁。“正在修缮的编号为151的敌楼,原本有2层高,修缮以前完全被黄土掩埋,上面还盖满了碎石和杂草。”程永茂说,如果不修复,子孙后代有可能就看不到老祖宗留下的伟大奇迹了。从另一个角度说,箭扣长城虽然没有对外开放,但每年都有驴友慕名而来,长城存在安全隐患,驴友不知深浅地攀爬很容易受伤甚至威胁生命安全。因此,重修箭扣,对它进行必要的加固、修复,势在必行、刻不容缓。

“微创”手术缓解损伤

修缮前的151号敌楼二层已经坍塌,不过,这次的修缮并没有将它重建,而只是用槽钢进行加固,防止敌楼日后发生进一步坍塌。顺着151号敌楼向“北京结”的方向行进,程永茂突然发问,“你看得出哪一侧的墙是刚刚修过的吗?”见记者仔细观察后仍然说不对答案,程永茂得意地笑了。他指着其中的一侧说,修缮时他们没有添一块新砖,只是把散落在周围的旧砖按照古代工艺重新砌好。“看不出活儿”是程永茂追求的状态。

细节的背后,体现着修缮理念的改变。过去,一些长城在修缮过程中,地面常常要修得非常平整,有缺砖的地方要补上新砖,旧砖碎了还要挖走再补新料,有的地方甚至出现“过度修复”现象。这次修缮箭扣长城,情况变了。程永茂指着一段坑洼不平的地面说,只要不影响长城本体安全和人员安全,这里就不会添加新砖。

这体现的正是“最小干预”理念。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宋新潮说,在历史进程中,长城受到自然灾害、战争破坏等影响,逐渐呈现为今天以遗址为主的状态。坚持“最小干预”,便是要在安全的前提下,维持长城的保存现状。他进一步解释,对于绝大多数长城点段,都要按照考古遗址进行现状保护,延缓消失速度,尽可能避免工程干预。对于价值突出、具备开放条件的长城点段,要按照不改变原状、最低程度干预原则进行修缮,保护历史过程中形成的价值及体现这种价值的状态,避免不当干预,杜绝重建、新建长城现象。他有个形象的比喻,“能不动手术就不动手术,如果非要动手术,最好是微创手术。”

程永茂说,目前修缮采取的干预措施主要是解决影响长城安全的病害问题,特别是影响结构稳定性问题。除此以外,最重要的是解决长城的排水问题。“长城最怕窝水,一窝水就可能出现冻融,墙体膨胀开裂。”

值得一提的是,箭扣长城的修缮特别引入了考古环节。程永茂介绍,在修缮152号敌楼时曾发掘出20多枚石弹、7枚石雷,所有出土文物都进行了登记并移交怀柔区博物馆收存。

社会力量不可或缺

箭扣长城的修缮牵动着各方关注的目光。用国家文物局局长刘玉珠的话说,箭扣长城保护维修工作展现了长城保护的理念演变、模式创新和技术提升。

或许可以这样理解,箭扣长城“病症”典型,为它治病,正是在技术、方法、机制等各方面探索、积累经验的过程。虽然每一段长城的情况不同,但箭扣长城可以提供一个重要的参考。

按照程永茂判断,箭扣长城所在的北京段长城还算保存相对完好的。据统计,目前我国各时代长城资源分布在15个省(区、市)的404个县(市、区),各类遗存总计43000余处(座/段)。公开资料显示,全国长城中,墙体设施保存比例为二分之一以上,墙基、墙体留存比例为四分之三以上的,属于保存现状较好的长城点段,仅占总数的12.3%。这意味着有大量长城段亟待修缮。

今年1月,文化和旅游部、国家文物局联合印发了《长城保护总体规划》,从全局角度对今后长城保护工作提出了新要求,明示了“不改变原状”“最低程度干预”“预防为主”等保护维修原则。箭扣长城正在实践的,将同样体现在日后其他长城段的修缮过程中。

工程以外,箭扣也在探索适合长城保护的新机制。保护长城需要大量资金,宋新潮介绍,当前资金主要来源于3个方面:一是中央财政资金;二是地方各级人民政府资金;三是社会资金。据了解,从2016年开始,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发起“保护长城加我一个”全民公募项目,这是国内首个利用社会力量和社会资金用于长城文物本体保护维修的一个公募项目。此次箭扣长城保护维修所需资金,正是来源于社会募集。

长城的分布范围很广,保存环境又特别复杂,单靠文物部门一家的力量无法有效解决长城保护和管理方面的诸多问题,引入社会力量参与势在必行。在宋新潮看来,社会力量参与不仅体现在资金上,更体现在“人”这个因素上。按照《长城保护条例》第16条规定,国家文物局出台了《长城保护员管理办法》,督促指导地处偏远、没有利用单位的长城段落所在的当地政府或者其他文物主管部门要聘请当地群众担任长城保护员,对长城进行巡查看护,并对长城保护员给予适当补助。“长城保护需要得到更多人关注。国家文物局积极支持和鼓励社会各方面力量参与到长城保护、展示和社会教育等相关工作中,一起保护好我们共同的长城。”宋新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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