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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8年4月14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紫叶李的记忆
□ 张有昌

李花是一种总被人忽视的花,但它依然在这个春天里,开着漂亮的花,紧密地连缀在枝干上,一路高歌,伸向蓝天白云

进入春天,家门口的那几株紫叶李,细细碎碎的花开得粉艳艳的,一天比一天浓。

粉艳艳的这个词,是我远远地看,脑海中冷不丁冒出的。近看,李花的五个瓣儿,没有一丝一毫的粉或红,雪一样的白。如果一定要说一点杂色,仅在它的蕊,花丝顶端的花药是很小很小的黄点点,花心的子房有一缕渐变的淡红。关于李花的白,其实古人早有诗词为证:“秾李花开雪满空,缟裙香袂俨春容。”“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前一句,是南宋管鉴的,春天的李花,春天的女子,都成了诗人眼里的美景;后一句,看似大白话,却是宋代婉约派一代词宗秦观的,联系上下文,“小园几许,收尽春光”。

我疑心,我远看的李花粉艳艳的,是因为那雪白的花映在紫色的叶片间的缘故。这时节,叶和花,一样的稠密。还有那含苞待放的朵儿,像极了一粒粒红豆,是鲜红色的;那欲放未放的,露出一点点白,则像是红豆爆出的米花。

跟桃花比,李花似乎总处于附属、随从的位置。说到桃花了,顺带提一下李花,碍于情面似的。这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李似乎只有排在桃后面的份儿。中国的古典诗词中,李花之于桃花,就像《白蛇传》中小青与白娘子的关系,似姐妹,又像是丫鬟和小姐。你看:“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青荧陵陂麦,窈窕桃李花”“小院低窗,桃李花开春昼长”……很少有人先正面说李,后附带写桃。

李花,从未这样亲密地融入我们的生活。

我居住的小区,是个农民集中居住区,小区里的紫叶李,不是几株,而是家前屋后,好多好多排。小区里的花,也不只紫叶李一种,有许多许多种:桂花、白玉兰、红花檵木、紫薇、垂丝海棠……只是在这个季节,紫叶李的花开得最妖娆热烈。

我年少的记忆里,似乎只有一株李树。那株李树长在老家屋后竹林深处的杂木丛中。那个高埂上常有马蜂安家、毒蛇出没,大人禁止我们小孩子去玩,但那里是我们的天堂。无意中,我们发现灌木丛中竟有一株李树。四周杂树拥拥挤挤,与它争抢阳光,高埂上又常年干旱,这株李树生长得瘦瘦弱弱,病蔫蔫的。我见过它开花,也见过它结出一两枚小果子,却从未品尝过成熟的果实。未成熟的李子,苦而涩。我们也希望等到它渐黄,变红,发软,但好几个孩子同时发现这个“重大机密”,在那个没有任何零食,整天饥肠辘辘的年代,谁信任谁,谁有那个耐心呢。见者有份,一颗生李子,几个小伙伴分着尝。一人咬一小口,轮流吃,谁咬多了,立马遭到大家谴责、制止。尽管一个个苦涩得龇牙咧嘴,分食完一只生李子,大家还是欢天喜地。

在乡村,大人约束孩子吃李子。“桃饱杏伤人,李子吃死人”,从小我们就经常被大人用这句话警告。意思是说,桃子可以当饱,多吃无碍,杏子吃多了伤身体,李子还是少吃为佳,吃多会死人的。这个提醒,实在多余,我们没有机会品尝到那么多李子。我家的那株李树,可能是庄上唯一的李树。米饭尚不能果腹,哪家还有心思种果树、奢望吃水果。它长在荒埂上,没有人管理,自生自灭,后来不知所终。

今天,李树渐渐多起来了。它长好看的叶,开漂亮的花,也结出红玛瑙一样精致的果实。它的果实很少被人关注。小孩子看着稀奇,会偷偷地尝一两枚。我也偷偷地尝过,酸酸甜甜的。我偷偷地尝,是怕熟人遇见,笑我“老夫聊发少年狂”,老大不小了还这么嘴馋。我没有机会向他们解释:我尝的是童心,是在弥补孩童时的诸多遗憾。

如今,我们身边的“宝”太多。许多物品,到了极大丰富的程度,再也不是我们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每天去小区外田野上散步,我曾不止一次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同样是脚下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们祖祖辈辈千百年,为什么是我们这代人,过上了今非昔比的好日子?

答案主要不外乎这样三个:国家改革开放的政策好了,组织生产生活的方式不一样了,科学技术发展了。同样是栽树,不再是过去的纯人工劳动,用上了挖掘机、起重机、喷灌机,劳动效率是过去的许多倍。而树苗,正由机械源源不断地从专业化生产的苗圃场地运来。

紫叶李的枝,很少有旁逸斜出的,而是团结成一束,一律向上。那些紫的叶、白的花,紧密地连缀在坚韧、笔直的枝干上,有序绽放,一路高歌,伸向蓝天白云。没有风的时刻,一株树,就是一束花;春风拂过,树梢微微颤动,那是它们在展示柔美的身姿、欢乐的时光。我坐在别墅二楼的书房里写它,不时抬眼看它,窗口似有花香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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