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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2017年8月30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科研成果在田间地头开花结果
——记中国工程院院士、植物病理学家朱有勇
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 沈 慧

人物小传:

朱有勇,1955年出生,中国工程院院士、植物病理学家。他从栽培角度开创了利用生物多样性时空优化配置控制病害的新途径,拓展了植物病理学研究领域,为解决现代农业生产中农作物病害流行及农药过量使用等问题作出了重要贡献。几十年来,朱有勇坚持信念、学农爱农、潜心研究、开拓创新,把论文写在了广袤的云岭大地上,他也被农民兄弟亲切地称为“农民教授”。

澜沧江畔的云南省澜沧县蒿枝坝村有个远近闻名的“朱公馆”,这座不起眼的黄色小楼,云南省省长、中国工程院院长到访过,几十位院士曾是座上宾,也经常挤满了十里八乡的农民,甚至让远在千里之外北京的土豆经销商都慕名而来。

“朱公馆”的主人是中国工程院院士、植物病理学家朱有勇,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黑黑瘦瘦的六旬老人,曾摘下联合国粮农组织国际稻米年科学研究一等奖,其研究成果在国内10多个省份和东南亚国家3亿亩土地上推广运用;他曾仅用半年多时间,就让蒿枝坝村民的收入翻了好几番;在他的努力下,世界性难题——大宗中药材品种三七“连作障碍”迎刃而解。

熟悉朱有勇的乡亲们称他为——“农民教授”。他说:“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的科研成果在田间地头开花结果,比拿多大的奖项、给多少钱都更让我高兴。”

“需要什么,我就研究什么”

今年62岁的朱有勇与农业缘分不浅。

1955年出生在云南红河一个普通农户家庭的朱有勇,高中毕业后,下乡当了知青。1977年高考恢复,朱有勇梦想着考上大学就可以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不料,云南农业大学的一纸录取通知书,让朱有勇的人生轨迹还是与农业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不管学什么,有书读总是好的。”耿直爽快的朱有勇这样告诉自己。

事实上,朱有勇曾有一次过上安逸生活的机会,只是他果断放弃了。那是1996年,彼时的朱有勇已在悉尼大学顺利完成分子植物病理学研究,鉴于其突出的研究能力,悉尼大学对朱有勇殷切挽留。澳大利亚人为了留住朱有勇可谓诚意十足:一套别墅、一份30倍于国内的月薪。但朱有勇最终选择了与妻女一起回国。个中理由,朱有勇这样解释,“宾馆再好不是家,国外条件再优越,我做得再多、再好,也是在别人的土地上为别人做事”。

追溯人类农业历史,依赖化学农药控制病虫害不足百年。那么,在农药应用之前,人们又是利用什么来控制病虫害的呢?当时,各国科学家开出的“药方”大体一致,即培育出更多抗病虫害的新品种。针对这一世界性难题,回国后的朱有勇另辟蹊径,首次提出利用农业生物多样性控制病虫害。

“物种之间都是相克相生的。”朱有勇认为,就像意气相投的人相处起来更加愉快那样,植物也是有“脾气”的。例如,他研究发现如果玉米和甘蔗种植在一起,那就可以不用防虫,因为二者的作物基因相克相生,只要时间差掌握好,那就可以坐等丰收。

道理听起来简单,朱有勇发现并将其验证却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有一次出差途经云南石屏县,路边田野里的奇异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些稻田出现了“稻瘟”,但另一些间栽了高矮不同两种水稻的田里,“稻瘟”却并不严重。受此启发,朱有勇把实验田分小区实验,按照不同的间栽方式、间栽组合种植,寻找科学理论依据。

“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从田间小区试验到万亩放大试验,经过10年近千次的试验,朱有勇最终确证了作物多样性时空优化配置是有效控制病害的新途径,该技术能将稻瘟病的发病率平均控制在5%以下,减少农药施用量60%以上,亩增产优质稻42公斤至74公斤。2000年,这项重大科研成果以封面文章刊登在了国际权威期刊《自然》上,并引起全球关注。

如今,这一发现已在国内外3亿多亩土地上推广运用,朱有勇也将其研究对象从水稻扩展至玉米、葡萄等。他说:“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对农民和农村有着天然情结,他们需要什么我就应该去研究什么。”

走出“象牙塔”,成果惠大众

朱有勇出名了,很多单位、公司慕名而来高薪聘请,甚至开出上千万元的价格买断相关成果,朱有勇一一回绝了。在他眼里,知识分子应该走出“象牙塔”,让更多科研成果惠及大众。

愿望很美好,实践起来却非一帆风顺。两年前,听说朱有勇要在蒿枝坝种全国最早上市的冬季马铃薯,蒿枝坝村村民李扎袜摇摇头:“冬季种洋芋?不可能!”

不只李扎袜不信,整个蒿枝坝没一个人看好。“以前村里从未种过,卖给谁?”朱有勇听后笑了笑说:“雨少天暖,这里种植冬早马铃薯再适合不过。”可磨破嘴皮也无人响应,朱有勇决定带着新研发的马铃薯品种亲自上阵“示范”。

播种、浇水、照看,转眼几个月过去,眼见挖出来的冬季马铃薯密密麻麻地躺在土里,蒿枝坝的村民有点心动了。以前,当地村民种出的马铃薯最大也就鸡蛋大小,如今朱有勇种的马铃薯最大的足足有两公斤。第二年冬天一到,包括李扎袜在内的10多名村干部带头,每人出资1万元入股,依托蒿枝坝拉祜雅专业合作社,从村民手中租来了100亩土地,开始小面积示范种植。

2016年11月份播种,2017年4月份收获,初步测产,最高亩产4.7吨,平均亩产3.3吨,100克左右的商品薯率97%,按每公斤3元的订单价格计算,每亩增收9000多元。李扎袜悬了小半年的心总算踏实了。

“我到哪里试验成功了,收购商就跟到那里下订单。”朱有勇研究冬季马铃薯已有十几年,听闻朱有勇的土豆在澜沧推广种植,远在北京的土豆收购商一路追随。如今每年2月份到5月份,北京人吃的醋熘土豆丝中,5盘里有4盘都产自蒿枝坝。

尝到了科技扶贫的甜头,澜沧县计划今年继续扩大冬季马铃薯的种植面积,让更多村民受益。

“不光要脱贫,还要奔小康”

冬季马铃薯不是朱有勇科技扶贫的唯一秘密武器。澜沧县竹塘乡李召梁子思茅松林,松针轻轻飘落,覆盖在林下三七苗床上,成为天然的保湿层,嫩绿的三七小苗眼下已长到10多厘米高。

瞧着这片长势喜人的三七苗,朱有勇喜上眉梢,“三七最适合的生长环境是北纬22度至23度、海拔1500米至1800米的地区,种植三七,澜沧县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朱有勇的底气源自过硬的技术。连作障碍是世界性难题,通俗点说,在一块地上连续种植同一种作物,作物就会烂根、枯苗,减产甚至绝产,三七的连作障碍尤为严重。过去,为解决这一问题,农民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停为三七“搬家”,可如此一来,三七的道地性就没了保障。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朱有勇带领团队根据三七的生长发育自然规律,模仿三七生长的环境创立仿生技术,最终克服了连作障碍。

朱有勇算过一笔账:在澜沧,适宜林下三七生态有机种植的林地约25万亩,以每亩产量50公斤至80公斤(干重)计算,村民每亩林下三七的收入可达5万元至15万元。“如果一个贫困户能种一亩,那就不光能脱贫,而且能直接奔小康了。”朱有勇难掩激动之情。

从农民子弟到工程院院士,从工程院院士到“农民教授”,朱有勇将论文写在了广袤的云岭大地上。4年前,当年轻的女博士魏薇跟着她的导师朱有勇,历经五六个小时奔波,放下行李直奔田间地头时,她有些想不通:“怎么刚开始博士生涯,就先平整起了土地?”

共事32年,云南农业大学植保学院党委书记陈斌却习以为常。每次下乡,朱有勇总是第一个冲下车,有时直接跪在田里双手刨土,查看土壤土质、肥力及农作物根系发育情况,他们有些于心不忍,提醒朱有勇膝下垫点东西,他总是笑着摆摆手,“不碍事”。

今年秋天,“朱公馆”将迎来240位农民学生,他们是“中国工程院院士指导班”的首期学员,他们将分别参加马铃薯种植、林下三七种植、畜禽养殖、中草药材种植4个培训班。想到又能为农民脱贫致富再干点事,朱有勇掩饰不住地激动,“能帮农民兄弟解决农业上的问题,还能跟他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觉得,这就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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