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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7年4月2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敬终慎远说清明
□ 张 勃

清明节的饮食活动为人们提供了一个敬神祭祖、宴客娱人并举,敦亲睦族共享天伦之乐的场合,趋吉避凶的心态以及对美好未来的企盼也都体现在饮食之中

传统节日总有特定的饮食习俗,这是我国节日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春节吃水饺,二月二吃炒豆,端午吃粽子,中秋吃月饼,重阳吃重阳糕,等等。但节日的饮食习俗从来都不是单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有着更多文化意义,特定的食物以及与特定食物相关的行为总是表露着群体和个体内心深处的欲求、愿望、情感和价值观念。清明节也有专门的食品,且因地而异,种类丰富,同样寄托着人们对美好事物和理想境界的追求。

祛病强身

身体健康是每个个体的基本需要,但是人的一生历程中又时刻面临着各种疾病的威胁。面对疾病的威胁,人们既心有恐惧又积极应对,节日中的饮食便常常被赋予强身健体和消除百病的意义。

吃鸡蛋是传承久远、播布广泛的清明节食俗,早在唐代就已经开始了。当时的人们还对鸡蛋加以雕刻或染色,互相赠送。骆宾王有首《镂鸡子》诗,写到清明节时遇到一位擅长雕刻鸡蛋的艺人,能够“刻花争脸态,写月竞眉新”,一枚平凡的鸡蛋在他的手中竟成了十分漂亮的工艺品。直到今天,鸡蛋仍是许多地方不可缺少的清明节物。东北地区有句民谚说“清明不吃蛋,穷得乱战战”,清明不吃蛋是否一定让人“穷得乱战战”,不敢说,但吃鸡蛋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青精饭也叫乌饭、黑糯米饭,用青精树叶染色的糯米制成,在我国浙江、江西、广西等地方非常盛行。青精树又叫南烛树、乌饭树、黑饭草等,是一种常绿灌木,高1米至3米,干、叶、根均有医疗作用。现代医学证明,青精树叶有益精气、强筋骨、明目、止泻等功能。食乌饭的风俗早在唐代就已盛行,杜甫在《赠李白》诗中就有“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的诗句。制作乌饭一般是将青精嫩叶捶碎、揉烂,在水中泡大约三个小时,用纱布过滤,再把淘净的糯米倒进青精汁中浸泡四五个小时,将滤水糯米入笼蒸透即成。人们相信清明节食乌饭,能够强筋骨,益气力,益肠胃,固精驻颜。

在湖南长沙,人们摘嫩蒿叶、夏枯草、地菜子捣碎和米粉做粑粑吃,叫“吃青”、吃“艾叶子粑粑”,有“清明吃了青,走路一身轻”的说法。在浙江杭州,人们用面粉做成狗的形状,叫做“清明狗”,到立夏日让儿童吃掉,俗话说:“吃了清明狗,一年健到头。”在福建霞浦县,人们用粳米和春菊做春菊糍吃,认为吃了春菊糍,可以消灾祛病。

不误农时

在我国传统社会中,农业是立国之本,是维持人们生命延续和繁衍的衣食之源。因此,祈盼庄稼兴旺、蚕业丰收就一直是人们的普遍心愿。“清明前后,点瓜种豆”,清明时在阳历四月初,正是播种的大好时候,在这个对于农业生产来说具有重要意义的关口,人们一方面不误农时,用实际行动抓紧劳作,另一方面也通过一些饮食活动来促成上述意愿的实现。

比如在浙江湖州,农家有清明吃螺蛳的习惯,这天用针挑出螺蛳肉烹食,叫“挑青”。吃后要将螺蛳壳扔到房顶上,据说屋瓦上发出的滚动声能吓跑老鼠,有利于清明后的养蚕。而在桐乡,重视全家团圆吃晚餐,饭桌上少不了这样几个传统菜:炒螺蛳、糯米嵌藕、发芽豆、马兰头等。其中吃藕是祝愿蚕宝宝吐的丝又长又好。吃炒螺蛳,也把吃剩的螺蛳壳往屋里抛,据说声音能吓跑老鼠,毛毛虫会钻进壳里做巢,不再出来骚扰蚕。山东西南一带,清明节吃一种叫“多打”的食品。多打用五谷杂粮做皮,萝卜、豆腐等做馅。吃前要先围着打麦场转几圈,边转边说:“多打多打,多打粮食多吃啥。多打多打,多打粮食多添人。”对庄稼丰收的祈盼显而易见。

不仅人的饮食包含着不误农时的意义,一些地方的饭牛习俗,有着同样的意蕴。俗话说:“打一千,骂一万,清明节里吃顿饭。”清明节到,耕牛马上就要投入繁重的劳动,人们选择在一个具有标志意义的时间节点上喂它一顿好吃的,既是对牛的关爱,也是不误农时的表现。

敦亲睦族

社会性是人的本质属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是通过一定的伦理道德规范来加以维持和协调的,而敦亲睦族、敬终慎远可谓我国传统社会中伦理道德规范的一项重要内容。清明扫墓之后阖族聚餐是全国各地都普遍流行的习俗,不同的地方往往有不同的说法,比如山东招远叫“房食”,河北高阳叫“吃会”,福建崇安叫“做清明”,陕西绥德叫“上坟会”,甘肃灵台叫“清明坟头会”,四川渠县叫“人伦会”,等等。在这样的场合,亲朋好友相聚在一起,谈历史,说现在,拉近了关系,温暖了人心,加深了感情,具有敦亲睦族的重要意义。

此外,清明节也是走亲戚互赠节日食品的重要场合。在河北赞皇,节日期间,姻亲馈送女家簪耳,俗名“赘节”。在山西襄陵,人们用面蒸成鱼、蛇,馈赠亲朋好友。在山西荣河,有清明节蒸“子推”的习惯,人们会将子推送给出嫁的女儿和女婿。在福建连江,家家户户用细艾叶捣匀和米粉为粿,作为亲戚来往的礼品。

人们不仅馈送和自己享用节日食品,还常常用以祭祀祖先,强调节物与祖先的共享,这是敬终慎远意识的典型体现。比如晋南人过清明时,要蒸一个很大的总“子福”,象征全家团圆幸福。上坟时,将总“子福”献给祖灵,扫墓完毕后全家分食。在湖北红安,人们用糯米、绿豆制成绿豆粑。清明扫墓时,各家的年长人腋夹雨伞,手捧绿豆粑,绿豆粑上插双筷子,面向东南方,供奉原籍(江西)最早制作绿豆粑的祖先。

除了上面所述,清明节的食品和相关行为还具有诸如终极关怀、追求聪明、祈求生子等意义。比如在镇江,人们吃金刚脐儿(俗称老虎脚爪)和馓子,俗话说:“清明不吃脐儿馓子,死了阎王爷要打板子。”就反映了人对身后世界的关怀。在山东博兴,姑娘们会在清明这天野炊做“巧巧饭”,俗信谁吃到扔进锅里的秫秸做的女工用品,谁就心灵手巧,就反映了人们对于聪明的向往。在无锡,妇女会吃南瓜以祈子。在鄂东南山区,毛铺邓氏家族清明节祭祖的供品是子孙粑。

古人云:“饮食所以合欢也。”清明节的饮食活动为人们提供了一个敬神祭祖、宴客娱人并举,敦亲睦族共享天伦之乐的场合,趋吉避凶的心态以及对美好未来的企盼也都体现在饮食之中。也许在清明节,各地的人们享用着不同的食品,有的是鸡蛋,有的是螺蛳,有的是乌饭,有的是春饼,但这些节日食品都被赋予了健康、长寿、丰收、生命延续等意义,而这,正是人类最本质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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