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心之人可能会注意到北京地铁站台“拒绝食用穿山甲”的宣传画，它们来自中华环保基金会；在首都国际机场，也可以看到保护穿山甲的海报，这是联合国环境署和首都机场联合展示的公益宣传海报。

之所以引起这样广泛的关注，因为这种并不常见的野生动物，正在全球范围内濒临灭绝。由于近年来栖息地被破坏，以及人类药用、食用等需求导致的滥捕滥杀，这种可怜的生物正在遭遇着灭顶之灾。在我国，穿山甲因极度濒危已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濒临灭绝的处境

提起穿山甲，你脑海里会有怎样的画面？“80后”“90后”可能会想起动画片《葫芦娃》中能钻破葫芦山的神奇生物。现实中，穿山甲确实不讨喜：它浑身覆盖着深色鳞甲，昼伏夜出，以白蚁为食；它没有声带，是个安静的“可怜虫”：受到惊吓时，只会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但动物也不可“貌相”，穿山甲在保护森林、堤坝、维护生态平衡等方面有着巨大作用，有“森林卫士”之称——它们擅长通过钻洞直捣白蚁的洞穴，在250亩的森林中，只要有一只穿山甲，就能保护所有的树木不为白蚁所害。

华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物种生存委员会穿山甲专家组成员吴诗宝研究穿山甲已有20多年的时间，在他看来，穿山甲不仅具有重要的生态价值，更有不可替代的科学研究价值。尽管它有8000多万年的进化历史，但进化程度低，是一支较为特化的类群：毛发特化成鳞甲，无牙齿、却与牙齿发达的食肉目有较近的亲缘关系；舌细长达20多厘米，专食蚂蚁和白蚁；生活方式特殊，营穴居或树居。因此穿山甲是研究哺乳动物适应进化最有代表性的动物之一。

吴诗宝介绍，全球共有8种穿山甲，主要分布在亚洲的中国、马来西亚，印度和非洲等国家。我国广西、云南、湖南、江苏等地的穿山甲名为“中华穿山甲”。

长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会长周灿英告诉记者，湖南曾是中华穿山甲的主要栖息地之一。山村里四五十岁的人，基本都在多年前见过穿山甲。有的村民还存有甲片，“民间流传用穿山甲片刮痧可以活血化瘀”。但近年来，已经很少有人在野外见过穿山甲了。在湖南省林业厅2001年的调查数据中，穿山甲存在的数量为“零”。

2014年，来自世界自然联盟物种生存委员会穿山甲专家组的数据显示，穿山甲是全球非法贸易最多的哺乳动物，过去10年，全球有100万只穿山甲被捕获贸易。吴诗宝说，我国每年对穿山甲的市场需求量达30多万只，药用和食用各占50%。

将穿山甲的鳞片入药在我国自古有之，其肉也被视为滋补极品而受到追捧。据《本草纲目》记载：穿山甲入厥阴、阳明经，疮科、通经、下乳、用为要药。吴诗宝说，只有中华穿山甲的甲片被《中国药典》收录，其他穿山甲并没有被收录，其他穿山甲甲片并不适合入药。

在云南省森林公安局副局长车伟口中，穿山甲是他们经常截获的走私入境的野生动物。车伟说，由于云南毗邻缅甸、越南等地，他们查获过不少穿山甲。“境内的需求太大是导致走私案件频发的最重要原因”。从云南入境的穿山甲主要流向广西、广东等地，肉成了餐桌上的“野味”，而甲片则被当成名贵的中药。2010年至2014年，云南森林公安局在43起案件中共计查获了2592公斤甲片和259只穿山甲。“不仅大量东南亚的穿山甲被走私到境内，其他省市的案例还发现了从非洲走私到亚洲的现象。”

艰难的保护之路

近年来，由于《野生动物保护法》的日益普及，很多人已经知道贩卖、食用国家保护动物是违法的。包括中华环保基金会、长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联合国环境署在内的很多机构都在为保护穿山甲奔走呼吁。中华环保基金会保护穿山甲项目负责人龙庆钢告诉记者，2016年，他们在腾讯公益上发布了“保护穿山甲”的众筹，已筹集善款130多万元，计划拍摄“拒绝食用穿山甲”的宣传片并将发起针对穿山甲的相关情况调查。长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则成立了穿山甲保护工作组，发起了“寻找最后的穿山甲”项目。

距离长沙3小时车程的湖南平江县长寿镇茶叶村被群山环绕，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着座座山峦。这里是长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关注的重点区域之一，他们通过散布在湖南各地的志愿者得知，这个小村的村民曾多次见过穿山甲的洞穴。为寻找穿山甲的踪迹，2016年4月，周灿英他们在许多有穿山甲线索的树林里布置了红外相机。

村民吴映日告诉记者，他们在村子里生活久了，对这里的每片森林都非常熟悉，也知晓穿山甲的习性。以前这里也有捕猎者，但从长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宣传得知，这种动物是受法律保护的，具有很大的生态价值时，他们转而成了保护穿山甲的志愿者。周灿英他们此次专程赶来茶叶村，就是村民志愿者向他们报告，几天前这里刚刚发现了新的穿山甲洞穴。吴映日说，洞穴的泥土还非常新鲜，发现的洞穴有三个。周灿英和几个志愿者爬上山，仔细地将洞穴的图片都拍照留存下来。

最近，“寻找最后的穿山甲”项目入选了由一汽大众新未来基金发起，由中华环保基金会、中国扶贫基金会主办的“环保公益资助计划”，成为获选的20个环保公益项目中的一个。据一汽大众公共关系科李振环介绍，新未来基金将从20个环保公益项目中优选出10个，分别给予100万元到20万元不等的资助，作为一汽大众履行社会责任、关注生态的重要举措。周灿英说，找到穿山甲只是“寻找最后的穿山甲”项目的第一步，一旦找到，他们想争取到像新未来基金这样更多的资金支持，进行栖息地就地保护、建立穿山甲自然保护区，同时探究穿山甲的人工繁育之道。

人工养殖的探索

一方面是药用、食用的需求，另一方面是濒临灭绝的现状；一方面是各种野生动物保护机构的奔走呼吁，另一方面是捕猎、走私的屡禁不止，这种处境不仅限于穿山甲一个物种。就在最近，一则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一只400多斤的棱皮龟在广东惨遭屠宰、被高价抢购一空的新闻受到关注。棱皮龟、玳瑁、老虎、梅花鹿等国家一级、二级保护动物都因为具有药用价值而面临着类似情况。

并非没有解决之道。为保护珍稀的野生动植物资源，国家已经出台了一些专门法律和法项。《关于禁止犀牛角和虎骨贸易的通知》便是颇具代表性的一个。据了解，1993年，国务院颁发了《关于禁止犀牛角和虎骨贸易的通知》，严禁虎骨和犀牛角贸易，取消虎骨、犀牛角药用标准。此外,2016年7月刚刚审议通过的新野生动物保护法也规定，禁止将虎骨、犀牛角等人工养殖的重点野生保护动物制品应用于中医药领域。

另一个办法就是寻找人工替代品或其他药用资源。拿穿山甲来说，记者查阅发现，已经有包括马雪梅、田淑霄、毕泗科在内的很多学者做过猪蹄甲和穿山甲甲片成分的对比研究，得出了猪蹄甲在中药制剂中可以替代穿山甲的结论。

还有一个办法：实现野生药用动物的人工规模化养殖。梅花鹿的人工繁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据了解，为解决名贵中药“鹿茸”的需求问题，梅花鹿已成功实现了人工繁育，目前国内人工养殖的梅花鹿已达到上万头。

吴诗宝的团队在穿山甲人工驯养繁育领域已经实现了很大突破。

吴诗宝说，穿山甲人工养殖极其困难，主要原因是穿山甲习性特殊、较为原始，对自然生态系统依赖性极大、人工圈舍环境丰容难度大。它们仅食蚂蚁和白蚁，人工食物很难解决；它们的体温调节能力差，体温在31摄氏度至35摄氏度之间，远低于其他哺乳动物37摄氏度以上的体温；它缺乏先天的免疫基因，在人工圈养条件下常因管理不善得病死亡。“尽管穿山甲的人工繁育已经取得进展，但规模化的养殖依然希望渺茫。”

据了解，我国多地存在“人工养殖穿山甲”的情况。吴诗宝说，其中不乏打着养殖的幌子行滥捕滥杀之事的情况，人们对穿山甲的习性知识了解不够、缺乏相应的理论知识指导、驯化方法难以做到科学合理。相对成熟的穿山甲养殖技术应当满足：驯化成功率、母兽怀孕率、胎儿成活率三项指标至少达到80%的水平，人工养殖寿命不少于10年。“穿山甲的人工养殖技术还很不成熟，尚处于研究阶段，不具有大规模商业应用的可能。”吴诗宝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