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现实主义认为没有什么比梦境更丰富，梦将人秘而不宣的东西完全剥露出来

最近看了北京人艺的原创话剧《人间童话》。这部话剧通过简单的三幕剧形式，围绕一盆超级聪明的花、一条记性很好的鱼还有一片默不作声无边无际的湖展开故事，涉及了无聊平庸的生活、消磨殆尽的自我意志、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情、物欲横流的当下以及无法实现的交流，还有意味深长的死亡。该剧表现了人与人的疏远、人与理想的错失，却无时无刻都呈现出梦幻、荒诞以至黑灰色幽默，而这一切以一种“童话”的方式娓娓道来，深刻反映出生活在当代社会的小人物无力控制自身命运的无奈和悲凉。通观全剧，某种超现实主义的意味汩汩流动。

何谓超现实主义？和魔幻现实主义以及荒诞派等现代派表现手法相比，超现实主义更强调潜意识，突出纯粹的、自动产生的心理活动，反映了人的灵魂和世界的内在秘密。只有表现了潜意识，才能达到人对自我的完全意识，才能解释世界的动因。但潜意识往往不包含深刻的社会内容，而与梦幻相互联系。超现实主义认为没有什么比梦境更丰富，梦将人秘而不宣的东西完全剥露出来，显示了过去和现在，更预示未来。

《人间童话》精准地表现出这一点，尤其在第三幕，老母亲乘火车去参加女儿的婚礼。列车一直行驶着，整个车厢里弥漫着某种沉重的浑噩，车窗外面则是一片澄碧清亮的湖水。全幕由两位老人的对话、自言自语组成。整幕剧通过这些细节象征着人生如梦的虚无和荒谬，折射出女主人公的悲剧性结局，更彰显了当代普遍存在的一个哲学追问：在物欲横流的时代，对于具体个体而言，幸福的生活究竟是什么？

超现实主义彻底反对经过理性组织的语言，要运用下意识组合的语言和梦境，认为语言应该是自发产生的，要“实录思想”。因为，意象越是远离事物，便越是具有无尽的诗意。《人间童话》在诗意的寻求上下了比较大的功夫。第一幕中，女主人公和人化之后的夹竹桃进行了令人深思的长篇对话，在朦胧和现实交错之下构成了现代诗的悠远意境。这反映了另一个哲学追问：自我的真谛到底在何方？

超现实主义还注重黑色或灰色幽默手法，通过寻找日常生活中能表现事物偶然性的东西，即那种“预感、奇特的相遇、使人吃惊的耦合的全部，它们不时反映在人类生活中”。《人间童话》的第二幕大量运用黑灰色幽默的表现形式，通过人化之后的金鱼之口，含沙射影般指出男主人公面临的人生困境——对爱情的迷惘。如此情景，映射了第三个哲学追问：在婚恋价值观受到严重挑战的当下，爱情是否应该作为我们恪守不渝的信仰，进行百折不挠的可贵坚守？

三个终极的哲学追问、独特的三幕剧情，令《人间童话》达到了它的创作者希望达到的艺术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