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省西丰县有个“树痴”吴兴华。
仲夏,走进西丰县凉泉镇勤廉村,便走进了绿色。置身于绿色的世界,《经济日报》记者听到的是鸟语,闻到的是树香,感觉到的是沁人心脾的凉爽。一幢红顶白墙的简易农舍点缀在绿的深处,这里就是吴兴华的家。古铜色的脸膛,粗布衣裤,一双沾满泥土的黄胶鞋,有一层厚厚老茧的双手,让人很难相信他曾是银行行长。
2010年,吴兴华从西丰县农业发展银行行长的岗位退休后,就一头扎进家乡的深山荒沟,开垦荒山,植树造林。6年来,他种树育苗50多万棵,把200多亩荒山荒沟变成了一片绿色。他不但自己垦荒种树,还创办了西丰县老兵苗圃,无偿为乡亲们培育树苗10多万株。
对种树痴心不改
67岁的吴兴华在西丰县凉泉镇勤廉村出生长大,童年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对树很有感情。那是上世纪50年代初的一个夏天,西丰县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洪灾。暴风雨袭来,山洪如脱缰的野马呼啸着从山上冲向村子,2米多高的大浪一个接着一个冲向吴兴华家的土房,涌进屋中的洪水齐腰深,父亲赶紧抱起他往外跑。这时,一股急流猛冲过来,父子俩瞬间被冲散,大水把吴兴华冲走。生死攸关时刻,奇迹出现了:洪水中的吴兴华被水中的几棵大杨树拦住,捡回了一条命。
1974年从部队复员后,吴兴华被推选为勤廉大队书记,每年春秋两季,他都带领村民在村头路边、荒坡河滩上植树造林。只要有一块“闲地”,吴兴华都要栽上树,在每年的植树造林“大会战”中,勤廉大队都是第一名。
联产承包分田到户以后,吴兴华发现农村出现很多怪现象:有粪肥不用,花钱买化肥;有秸秆不用,毁林伐树烧。一些村民为多收粮食,偷偷毁林开荒,造成地进林退,沙进人退。看着山林一天天变少,吴兴华坐不住了,他找到开荒种地的农户说:开荒种地眼前是多得点儿,但是树砍了,植被毁了,山保不住水,地固不了沙,洪水和大风会把收成全都带走,教训惨痛啊!在吴兴华的努力下,当地毁林开荒的现象被制止了。
他告诉记者:“正是这些惨痛教训让我对种树痴心不改。”
吴兴华种树,更爱树。有一次,小女儿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折了路边的柳条做口哨,吴兴华知道后,罚女儿站了1小时。他对女儿说:“如果把地球比作人的话,那森林就是他的肺,肺出了问题,人得多痛苦啊!”30多年过去了,每每提起此事,小女儿总是嗔怪地说:“在我爸心里,树比孩子还金贵。”调入县城工作后,吴兴华每年都要回家乡植树造林,还要去山上看当年栽下的树苗。“看着当年的小树苗长成郁郁葱葱的大树,就好像看着孩子长大成才一样高兴。”吴兴华说。
当上“绿色银行”行长
在西丰县金融界,提起吴兴华,几乎无人不知。他先后担任县农村信用联社主任、县农业银行和农业发展银行行长,在任期间扛起了辽宁省金融界的一面旗帜。退休后,吴兴华走进深山荒沟,当上了“绿色行长”,在“绿色银行”里挑起了大梁。
“这片山坡上有红松、糖槭、苹果、李子……总共5万多棵吧,都是今年开春栽的。这片山一包30年,8万元包下来的,加上树苗和人工10万多元吧!”吴兴华打开了话匣子。春天栽树那阵子,吴兴华忙着整地、挖坑、栽树、浇水……为尽快把树苗栽好,他还雇了一些村民帮忙栽树,花了2万多元。
“不让他干啥都行,就是不能不让栽树。为了栽树,他可以不吃不喝。”为此,老伴叶凤芹没少唠叨。“每年春天最适宜的栽树时间就半个来月,我和老伴干不过来,只能雇人来帮忙栽树。花点儿钱,值。”吴兴华一边说,一边拔去树苗周围的杂草。
为种好树,这些年,吴兴华四处拜师学艺:从黑龙江到河北,从北京林业大学到开原苗木基地,一路留下了他艰辛的足迹。为学习金丝垂柳的培育方法,吴兴华在江苏省沭阳县一住就是2个月,跟着林业技术员看育苗、学剪枝,让年轻的技术员大为感动;在黑龙江省林口县学习红松苗嫁接那会儿,吴兴华被蚊子叮咬引发感染,住院治疗20多天才脱离生命危险。每每提到这些,老吴总是那句话:“想把树种好,就得有真本领,不付出点血汗哪行?”
吴兴华的200多亩山林分布在两个沟岔,他每天要走30多公里的山路巡查树情。走进树林,吴兴华看看这棵,摸摸那棵,查看树木的长势,看有没有病虫害,有没有被大风吹折,6年来风雨无阻。
一只水壶,一把镰刀,一把镐头,成了吴兴华退休生活的全部。
“那片山坡上的垂柳、京桃和白榆是我最早栽的一批树,现在已经成林。”吴兴华指着远处的山坡说。他的手指已经无法伸直,苍黄色的指甲弯曲变厚,前端开裂,手上的皮肤更是千沟万壑,看不出清晰的纹路。
“一走进这片树林,我心里就特别舒坦。这些树就像我的孩子,一天看不着就感觉缺点啥似的,在树下坐一坐,看着就高兴。”吴兴华那张布满了刀刻般皱纹的脸庞写满了幸福。
吴兴华幽默地告诉记者:“我现在还是行长,‘绿色银行’的行长。为了绿满家乡,藏富于林,‘绿色银行’里‘存款’越来越多,只要还能动弹,我就一直干下去!”
从种树开始再活一回
“如果说退休前种树是我的兴趣,那么,退休后种树就是我的事业,我要从种树开始再活一回。”吴兴华说。
退休后,吴兴华把家搬到了勤廉村,拿出多年的积蓄育树苗、包荒山、植树造林,从早忙到晚。一些村民对他忙于种树很不解,一个行长有退休金,60多岁累成那样图个啥?3个女儿也多次从外地打电话回来劝阻:“辛苦半辈子了,身体不好,养好身体,陪着妈妈享享福,别再拼命了。”老伴叶凤芹知道,吴兴华患有颈椎病和腰椎间盘突出,每次犯病几天都下不了地。可为了种树,吴兴华来了“九头牛拉不回来的犟劲儿”,育苗、栽树、巡山从来不闲着,身体也一天天消瘦,精神却越来越矍铄。
看到老伴这样坚决,叶凤芹心软了。“老吴身体不好,他一个人种树巡山我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他总跟我讲生态呀,环保哇,慢慢地我也明白了种树的意义,尝到了种树的甜头。虽然种树挺累人,但是看到满山的绿树,啥苦啥累都忘了。”叶凤芹说。
吴兴华在生活上省吃俭用,在种树上却从不吝啬。6年来,包荒山,买树苗,雇人工,花的20多万元都是老两口多年积攒的钱。今年春天,吴兴华又“偷偷”地把住房公积金拿出来承包了一片荒山,栽上了树苗。
“多种树,种好树,管好林,让家乡的山川大地绿起来,美起来,让农民富起来,这是我后半生要努力做的事情。”在前年的战友聚会上,吴兴华跟战友们讲出了自己的心声,并请大家一起植树造林,绿化家园,西丰县老兵苗圃由此诞生。今年,西丰县老兵苗圃培育了白榆、快柳、京桃等树苗30万株,其中10多万株是用来帮助贫困户发展林木产业的致富苗。在吴兴华的悉心指导下,村民李福林已经成为育苗的行家。今年开春,李福林用卖树苗的钱承包了一块60亩的荒山,在山坡上栽了大片的红松和白榆苗。“栽树既能绿化荒山,保护生态,长大又能卖钱,一举多得。”李福林说。在吴兴华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农民加入到种树大军中,荒山荒沟正一天天变绿,农民的钱袋子正一天天变鼓。
吴兴华意味深长地说:“退休了,总要干点啥,栽树是容易做到的事儿。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呐。我希望越来越多的退休人员来到农村种树,不仅能收获健康快乐,还能给子孙后代留下绿水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