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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版3  4下一版 2016年6月9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端午栀子味
□ 成 丽

栀子花语带着绵长的母爱,于流年的端午,温暖,久久

久雨初霁,阴霾尽散。晨起路过咸宁西河桥边,蓦然间,有暗香飘来。是栀子花香!停步,寻香源。一丛新绿,顶出几朵白色栀子花,在城与郊的三角地带,于光阴的转角处,与我邂逅。

花蕾小,花蕊黄,花瓣薄而光润,与老家九宫山上野生的栀子花,如出一辙。

那是大自然对端午的馈赠。

白面馍、白栀子花,白色调与端午焊接,记忆穿越尘埃,回到了童年。

我的家乡在鄂南山区,山高,日照短,不利于农作物的生长。自记事起,端午节是仅次于春节的重大节日,因为家家户户要蒸新麦包子。

小麦的出苗、抽穗、拔节、孕穗,每一步都牵着农人的心。抢收小麦,脱粒,翻晒,赶在端午节前,碎成面粉,是对庄稼人的认可,也是一家人对端午的期盼。我的母亲侍弄土地与饲养猪圈内的猪一样尽心。她深知,土地的回馈会让全家人肚子圆滚,而家畜的回馈是温饱向小康的过渡和延伸。

母亲不与人同,她在小麦粉碎时,多付加工费,要求碎三次。碎好的麦面分三等:一等粉是精白面粉,二等粉稍黑、粉粒稍大、带细小的麦皮,三等就是粗糙的麦麸。端午节一大早,母亲将前夜发酵溶解的酒曲均匀洒到精白面粉上,加水、揉成团。馅或红糖,或白糖,或粉丝菜末,也有不包馅的,做圆馒头。她分门别类将发好的粉团子捡到铺了芭蕉叶的蒸笼,放进大灶的锅里蒸。我也早早起床手忙脚乱地帮忙拨火、添柴,将灶膛烧得旺旺的。我的眼睛不断望那高高的灶台,想象着腾腾热气的蒸笼里包子由扁圆、圆、膨胀的过程,口水和向往时时涌起。

母亲并不着急将包子端下来,她煮上咸蛋,让父亲将房前屋后的栀子花采回,洗净,焯水,清炒。碰上运气好,村里有人杀猪卖肉,母亲买一小块肉来打牙祭,将栀子花与猪肉煮成肉片汤。用栀子花做成的菜肴,清香、鲜嫩,有清热凉血解毒的功效。随处可见的白色栀子花,单瓣,一朵朵,一簇簇,于苍翠的山野摇曳,经久不凋。在五月,夏季的菜蔬不接之时,也成了山里人家餐桌上的精美食材。

香气扑鼻的栀子花肉汤,馋涎欲滴的包子,无异于我贫瘠童年里的山珍。记得那年,我一口气吃了五个碗口大的包子,外加一个咸蛋,一碗汤。吃完后面粉包子的高吸水率遇汤水发胀,肚子撑得要命,坐着、躺着都难受。母亲哭笑不得,说:你今天绝不能喝水了,要不然胃要胀坏的。

那年头,包子是端午节里最好的食物(家乡不兴包粽子)。端午节走亲访友,一提白面包子,几许盐蛋,便是体面的礼物。一般农村家庭一年到头只蒸一次包子。碰上小麦收成不好,一年连一次包子都吃不上。母亲每次能将5格蒸笼蒸满。她将有馅的包子先吃,没馅的用干净白布盖着,三五天加热一次。那些馒头,就着稀饭,能从小端阳初五吃到月底。

到六七月,青黄不接时,邻家只能靠野菜和稀饭艰难度日。母亲将麦麸送去加工,碎成粉,与端午节时留下来的二等粉,做成面糊或面疙瘩。再拿出一小部分面粉揉成团蒸熟,洒上精盐和白糖,用陶罐密封数天,长霉,暴晒成香甜可口的褐色麦酱。蘸着这些麦酱,就着晒干的栀子花,味蕾不再单调。无论是粗茶淡饭还是清汤寡水,我们照样能如吃山珍海味一样,吃得肚胀腹圆。因了母亲的勤劳和能干,也因了她合理的计划和安排,比起同村人,我家兄妹七人的童年有了色彩!

随着我远离家乡,父母的离世,家乡的栀子花和白面包子,在我的视线里渐行渐远。端午来临,路边那一丛栀子花叩醒我久远的记忆。漫步街头,咸安户巷粽子的飘香再也无法替代昔日白面包子的新麦香。街边亦有老妪提着栀子花叫卖,那花多是庭院种植,肥厚、浓香,富贵有余,清纯不足。心念处,家乡的栀子花与母亲含笑的脸再现,重叠,质朴的暗香一点点往心底深处渗透。

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一生守候和喜悦”。把我的爱给你,把我一切给你,我无悔!栀子花语带着绵长的母爱,于流年的端午,温暖,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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