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业余时间交给花花草草,让有色彩的生活装点出对幸福的追求
记得儿时,校园边有户人家,老婆婆极爱花,她的家门口就是一个大花园:树一样繁密的月季、遍布墙根的菊花、沿着篱笆蜿蜒的牵牛、如绸如缎的虞美人、疯疯癫癫的蔷薇、泼皮瓷实的鸢尾……都是些乡间常见的花。甚至还有成排的向日葵,她是将它们当花的。
这些平常的花,无言无语,自开自谢,自有乡野的纯情和清澈。很多时候,老婆婆坐在花前,缝褂子、揉芝麻、喂鸡、拣菜,看着花,听路人声声夸赞和羡慕,婆婆脸像花在风中无声地绽放,整个院子芬芳四溢。我当时觉得这个婆婆与其他老人家不一样。春天年年有,这些寻常的花也年年开,其他婆婆多为日子操劳泯灭了闲情,而她有色彩的生活就是不曾放弃的对幸福的追求。
我对花草的爱,应该是受这位老婆婆的启蒙。
我养过的花不计其数。无数的花,点缀生活,美化环境,愉悦心情。
一进门,入眼的是道绿屏障。鞋柜边上依着墙做了个花架,最上面放着常春藤,披披洒洒,不断生发的新叶葱翠碧绿很养眼,不管带着多少疲惫,推开家门的一刻总忍不住深深呼吸。常春藤好养,关键掌握浇水的频率和方式,不能太频,也不能对叶喷洒,对着根一周一次浇个透就行。
常春藤下面一档,一只质地优良的宜兴紫砂盆里植着一株吊兰。世上名贵的吊兰不少,我这株最寻常。通体浅绿,饱一顿饥一顿都不计较,叶子一直饱满滴翠。花盆是朋友舍弃的,吊兰是从邻家讨来的,像个懂事的孩子,不要费心劳神就长得很好,惹人怜爱。
养的最名贵的应该算君子兰。盆是现在不常见的灰陶,年代久了,自有一种拙朴。花是舅舅送的,他是培育君子兰的专家,看在能干的外甥女面上才给的,旁人要不到。这君子兰比市面上卖的要高大,叶子也阔,很威仪。带着花痴舅舅的千叮咛万嘱托来到我家楼下,我抱着它像抱个四五十斤重的娃娃,一步步挪到高楼之上,还没放稳,全程押送的女儿就按舅公公的条令下旨了:第一道,不能放阳光直射处;第二道,一周要用啤酒擦一次叶子;第三道,浇水不能对叶心,一次只能50毫升……我叫苦不迭,这哪是养花,是养老太爷。当下决定我的花我做主,大方向不错,细枝末节就不必那么讲究。花么,为人服务的。在我的粗养下,君子兰竟冒新叶子了,从分向两边的叶子中间、粗壮的根部,吐出一个“绿舌头”,不几天又冒出一柱,是花茎。在舅舅家养了几年,在我家只待了几个月的君子兰要开花了,太激动人心了。
花茎上顶着花苞,鹅黄色,顶端有杏红,孕育的时间很长,大约有一个月,慢慢长高,慢慢变饱,慢慢褪去外面的包衣。有一天我看电视时,发现直立的花茎偏右,第二天清晨,又回到正中。我怀疑有妖精,赶忙喊我家的百科全书给我解释解释,人家嗤嗤鼻子告诉我:“植物的趋光性,你啊晓得?”悄悄对君子兰扮个鬼脸,没有妖精来家就好。
沙发中间小桌上的瓜叶菊是我的最爱。我和它有过误会有过磨合,好歹摸透了它的性情。知道它的叶子一耷拉,就得赶快给它浇水,满满一矿泉水瓶全都要给它,不然它会闹意见。瓜叶菊不高,花繁色鲜,花期长,天天给我明亮的心情。回家蹬掉高跟鞋,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它就含情脉脉地进了我的视野,觉得整个家是那么鲜亮、生动、舒适。
近1米高的仙人柱住在侧身的角落。这是我安排的,谁让它满身是刺呢。以手试刺的人告诉我,一试手就肿成馒头,几天不消,疼得要打针。临阳台的仿古架上的一盆朱顶红是朋友送的,特意选了个写有万紫千红四个字的花盆,从自家盆里移栽过来,蕴含朋友一片心意,我照料得无微不至,长势喜人。小苍兰有兰花的纤柔婉约,花红黄两色,给它们拍照都不敢凑近,香太浓。蓝目菊正盛开在明媚的春光里,不娇艳,但有自己的小清新。
更广阔的天地在晒台,只要找得到,什么花都长,花盆明显不够,有时一盆里长几种,看客取笑混搭。春天播下好些种子,太阳花、香紫罗兰、勋章花……有的出芽了,有的还在睡梦中。波斯菊出芽率高,长势太猛,不停地往别的盆里移,矮牛也冒出两三株,茑萝快要出了。再过些日子,我的晒台上就热闹了,花儿们熙熙攘攘绽放,野气横生。最好的是淅沥的雨后,清凉的风扑面而来,露台上的花草都挂着晶莹的水珠。我搬张小凳,在花草边读两页书,时光简静如露珠。“取粗茶淡饭养胃,用清新空气洗肺,让灿烂阳光晒背,忘却辗转尘世的累。”这是多美的日子。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的接触面不可谓不广。眼花缭乱之外,我还坚持着自己的初心。要感谢一直以来读书带给我的修身养性,也应该感谢写作对自我的不断反省、不断完善和不断提升。当然,还有那些花草。从什么时候起,生活做起了减法,白天把自己交给忙碌琐碎的工作,其余时间是我的,不算少的一部分交给了花花草草,乐此不疲。我愿意这样纯净着,一直到老,像我幼年时看到的老婆婆。